
——
他的声音还带着微喘的余韵,低沉沙哑。
苏笙晚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愣了一下,垂下眼睫。
苏笙晚“唔好意思啊,我……我唔系故意要讲你名嘅。”(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叫你的名字。)
他似乎并不介意。
刘耀文“无谓。”(没关系。)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开,扫过天台上的其他杂物。
苏笙晚“呃……多谢。”
她小声说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目光落在被他汗湿的背心勾勒出的精壮肩线,又飞快地移开。
刘耀文没接这声谢。
他只是看了她手里剩下的两件衣服一眼,又抬眼看了一下晾衣绳的高度。
刘耀文“还有没有?”
他突然问。
没头没尾。
苏笙晚有些懵。
苏笙晚“……什么?”
刘耀文“不用辛苦你再踮脚了。”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停顿了一下,又说。
刘耀文“我来帮你挂吧。”
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已经从她手里接过剩下的两件衣服,走向晾衣绳。
苏笙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衣服被他随意地夹在腋下,两只手轻轻一翻,衣角就稳稳落在了绳子上。他微微弯腰的时候,肩胛骨会突出来,像一对漂亮的扇骨。
苏笙晚“多谢。”
刘耀文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晾好的衣服。
刘耀文“不用谢。”
声音闷闷的,像风被堵在山间。
刘耀文“只系……少少嘢。”(只是小事而已)
他好像觉得这话有点好笑,嘴角微微地勾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目光在她泛红的指尖扫过,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向天台另一边角落的单杠。
那里是他晨练的地方。
苏笙晚才注意到角落绑着一个简陋的铁架子。
他没再看她,自顾自开始做引体向上。
动作标准利落,手臂和肩背的肌肉贲张,汗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滚落。
苏笙晚“我先走了。”
总感觉跟他待在一起很不自在。
刘耀文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莫名笑了一下。
怕他吗?
怎么跟只兔子一样。
还是只怂兔子。
她一离开,他这方天地就又恢复成冷寂。风像一匹抖开的绸缎,斜斜扫过。
-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拂过码头的铁锈栏杆。
刘耀文背靠冰冷的金属,指间夹着半截快燃尽的香烟。
他仰起头,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烟雾自他唇间溢出,朦胧了半张脸。依稀可见的眉眼间,疲态尽显。
似乎很累。
精神上的,肉体上的,疲惫如潮水般侵蚀着他。
十五岁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论是老旧的房顶上奔跑,还是在尘土飞扬的街上挥拳,抑或是被无数咒骂与叫嚷包裹,都不会觉得疲惫。
但如今他十九岁了。
这个世界对他早已没了秘密,骨子里那点激情也早已被消磨殆尽。就像一潭死水,压抑沉闷,没有一丝波澜。
烟灰随风飘散在浑浊的空气里。眼前是空旷的海面,远处有货轮沉闷的汽笛声。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那个早上。
阿彪派他去盯着新月湾一个钉子户老头,他凌晨就到了附近潜伏,结束时浑身是汗,便顺路回城寨天台晨练。
推门出去,就看见那个陈曼玲的表妹,苏……苏笙晚?
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吹动她身上洗得发白的裙子,像一只白蝴蝶扑闪着翅膀。她低着头,专注地晾衣服,没有发现他。
她真的好瘦,皮肤白得像纸一样。他猜她大概没怎么晒过太阳,不然不会那么白。
帮她挂上去那一下,手指几乎能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觉到她肩胛骨的微颤。
太瘦了。
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干净得像个易碎的瓷器,偏偏又带着点不怕死的愣劲儿。
刘耀文想着想着,冷不丁笑了一下。他突然想知道,瓷器落到他手里,会是怎么个碎法。
。“咩事啊文哥,笑这么淫荡?”
旁边一起望风的小弟飞仔坤凑过来,挤眉弄眼。
刘耀文回过神,冷眼斜睨他。
刘耀文“想吃多点码头风?”
飞仔坤立刻缩了缩脖子。
。“不是啊大哥,看错了看错了”
他赶紧退开,心里却嘀咕:奇嘞,文哥刚才好像真系笑咗下?
他没看错,就连刘耀文自己也怔了怔。
是,他笑了。
刘耀文是喜欢笑的,小时候。
会对着那只总爱追着人捣蛋的土黄毛狗笑,也会在阿爸打了阿妈后抱着阿妈逗她笑。那时候他相信,阿妈跟自己笑得一样甜。
后来,漂亮的小黄花被疯长的野草淹没。
他没再笑过。
刘耀文掐掉烟头。黑夜中,猩红的一点火光骤然熄灭。
刘耀文“啧”
这种多余的感受不该有。
尤其是在许泽楷和彪哥的矛盾日益激烈,新月湾的局势越来越凶险的当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