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上层的单人病房仍显单调。床头摆放一束鲜艳欲滴的花挥发出一段衰败的香气,刺鼻的消毒水糅杂着微微发腥的血气催人作呕。
马嘉祺面无表情的坐在一堆洁白床褥间,额头缠着一圈同样洁白的绷带,宽大的病号服套在他身上映衬得他更加瘦骨嶙峋。
长期的营养摄入不足外加上失血,导致马嘉祺即使没受什么重伤被人发现送入急诊时仍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直到第二日晌午才堪堪转醒。
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索要电子设备。医护人员给他送来崭新的平板,马嘉祺淡然道了声谢。翻开媒体主页,果不其然,宋家独子新婚夜糜乱被制成大字报牢牢占据头条。
单凭这些还不足以让宋家乃至宋亚轩伤筋动骨。一些夫妻情趣花边情事而已,但宋亚轩一开始可不是打得这个主意。
严家近期发展势头极猛,严浩翔更是频频崭露头角,隐隐有要接班的架式。宋刘两家对此感到焦虑却又无计可施,三者处于同一起跑线,日子久了总会有人领头先跑。
宋亚轩想做的无非是将人拽下来。
严浩翔行事慎重轻易不留把柄,正面打击行不通那就来阴的。
设一场鸿门宴——宋家少爷的新婚典礼上严某伙同刘某欺辱新晋少夫人,有图有人证,再稍稍通过网络煽动一番,届时不怕他不低头。
丁程鑫这如意算盘响的呦。
丁程鑫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趁他看得出神一把夺过平板瞟了一眼,啧啧称奇。
丁程鑫我搁南极都听得一清二楚。
马嘉祺有人可顾不了这么多。
马嘉祺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马嘉祺要不是有你我插手,这事可没这么好收场。
丁程鑫那我岂不是亏了?
丁程鑫随手放下平板,吊儿郎当地摔进沙发里,捻起一颗熟红的樱桃咬在齿间咀嚼。
丁程鑫严浩翔可是我的重点关注对象,我怎么还帮他逃过一劫呢。
马嘉祺你以为严浩翔会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宋亚轩有和他一较高下的背景,但你没有,我也没有,对付他只能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丁程鑫啧,所以说我最烦独裁者了,谁闲着没事干搞商战啊,斗来斗去一点意思也没有。
丁程鑫用一种天真的口吻抱怨,马嘉祺侧目扫了他一眼,有些自嘲地笑笑。
马嘉祺没意思,但人总要填饱肚子,各方面的填饱。
语罢,马嘉祺自顾自地闭目养神。丁程鑫将果核咬得咯吱直响,半晌才不经意地问起。
丁程鑫那她怎么办?
马嘉祺闭着眼睛不予回应,胸膛的起伏却愈渐沉重,丁程鑫继续说道:
丁程鑫我抢先严浩翔一步把她带走了,他现在正在查。
马嘉祺查不到的。
晦暗的云层自幕帘后探出头,晴雨不定的深夏弥漫雨幕蒸发的雾霭。他的面孔阴鸷低迷,浓黑眼睫垂盖深深乌瞳之上,姿容寡瘦。
马嘉祺我和严浩翔打过交道,等他来查黄花菜都凉了。
丁程鑫极少见他这副轻蔑的神态,不由惊奇地直起身上下扫视他。
丁程鑫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随他去了。
马嘉祺对此不置一词。他抿起发白的唇瓣,颇为艰涩地出声。
马嘉祺……她有没有说什么?
丁程鑫来回咀弄果核的动作顿作。乍然静下来的病房落针可闻,他眸中浮现浅浅的讥讽之色,嗤笑道:
丁程鑫怎么?后悔了?
马嘉祺摇摇头。
马嘉祺我突然想起我忘了告诉她……
他的手抚上心口,皮肉骨骼之下心脏有力的扑动,擂出股股血液贯彻全身,微弱的心火灼痛。
马嘉祺我们这个词,让我觉得很温暖。
他不后悔,一点也不。
如今种种是必然要遭受的,叫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渐行渐远最后踪影全无那才是生不如死。
身处红尘谁能一点污浊也不染?变脏才好,变脏他们就又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变脏就意味着她会回到‘我们’这个情态中。
永远——永远不再与他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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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程鑫搞不懂这群古怪家伙们的精神状态。
他没在医院停留太久,下楼时雨势隐有滂沱之意。丁程鑫捏了捏眉心,撑开一面黝黑的伞慢悠悠地穿梭在雨幕之中。
宋亚轩使出这么糟蹋人的阴招,却再三命令不许拍到她的脸。马嘉祺明明有更利落的法子阻止事态发展,却偏偏让她以身犯险自毁名誉。
这算什么?即喂刀子又给糖吗?
而她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吗?
丁程鑫猛然发觉他试图从受害者身上寻找突破点的想法有点无耻。他停下脚步自我唾弃地呸了两声,呈直线排立的树木于狂风掠雨下抖出窸窣的碎响,几滴冰凉的雨珠滑入他颈侧,丁程鑫冷不丁地反应过来。
他居然不知不觉间一路溜达到了安置她的公寓。
冷冷的雨胡乱地拍,丁程鑫彻底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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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丽我要回家。
挡在她身前的少年暂且称不上是男人。面部虽骨廓分明冷感十足,皮相却透着股缱绻娇嗔的劲儿。灰丝绒大衣贴合他高挑的身线,活似一只泪眼朦胧的委屈猫儿。
对方静视她两秒,见她面目冷硬不为所动,眼中泪光更甚。
严浩翔小爱……
珍丽您认错人了。
珍丽想将他拨开。可对方将近一米八的体量摆在那儿,她未能撼动他分毫,不禁加重语气道:
珍丽请让开。
宋亚轩被她故计重施打晕了过去,如今跟滩烂泥一样软倒在椅子上。被打个措手不及的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正尝试着交涉,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严浩翔我不是故意的。
珍丽跑了很远。头顶静穆的水晶吊灯一盏盏向后疾掠,蜂拥至前的光线点亮她额前的汗水,她的眼睛炯亮而有神,忽地跃上二楼的窗台。
等在楼下照应的丁程鑫仰首,讶然地睁圆眼睛。
丁程鑫我接不住你!
珍丽不用你接!
她大喊着跳下去的那一刹那,那个少年苍惶的声音追了上来。
严浩翔回来!
他的语调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慢慢变成了祈求。
严浩翔回到我身边……
珍丽霍地从睡梦中惊醒,布满蛛网的天花板压在眼前,凄然地响应沉闷的雷声。
贺峻霖早在几周前,或者更早之前就搬出了这栋公寓,连着那两盆她精心养育的植物一同从她的世界抽离。随处可见的落灰肆无忌惮地侵吞曾经的生活痕迹。
珍丽不怪贺峻霖狠心。他天生就是这般潇洒的人,说走就走。她感激他停留的那段日子所给予她的温情,是她犯下的错催生了两人的隔阂。
也是她催毁了贺峻霖和她之间的情谊。
珍丽眼眶湿热。断了电的公寓内异常闷热,她伏在散发霉味的沙发上哭了好一会儿,缕缕湿润的风似有若无地亲吻她汗涔涔的皮肤。
珍丽的哭声蓦地收住。一阵令人脊背发凉的寂静取代了满室的酷热,凌乱的雨声渐弱,有道高大的人影站在沙发尾部默默地注视着她。
刘耀文怎么不哭了?
霎那间,珍丽汗毛直立。深入骨髓的恐惧袭上心头,她惊叫着往后缩。刘耀文反手抓住她的脚踝,眸光噬人。
刘耀文你怕什么?不是很有能耐吗?哭啊,继续哭啊。
珍丽不住地摇着头,拼命想挣脱他的桎梏,猛力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刘耀文的表情瞬息扭曲了。
刘耀文他妈的——
他拧着珍丽的脖子将她按倒在沙发上,整个人欺身而上,将她完完全全的覆在身下。
刘耀文你他妈的在宋亚轩身上不是动的欢吗?!怎么老子干:你的时候就跟条死鱼一样!啊?!
珍丽刘耀文!
珍丽嘶叫出声,尖利的指甲深深嵌入他腕部的皮肤,涨紫的脸色不比他的好看。
珍丽你想知道你和宋亚轩的区别在哪儿吗?
不知道是不是痛的,刘耀文的手劲松了几分,珍丽染血的指尖一点点划过他修长的手臂狠狠地戳在他的胸口。
珍丽区别就在——你是条只知道发情的贱狗,没脑子的蠢货,被你干不如去死!
刘耀文行。
刘耀文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低哑的声线蒙上一层危险的笑音,在一片黑压压的光景中他伏下身子,手探向她的腰间。
刘耀文给我睁大眼好好看着——
刘耀文看我这条发情的贱狗怎么把你/干/死。
刘耀文大抵是淋着雨过来的,湿透的衣杉毫无保留的彰显他急切的生理欲望。他照例不给一个吻一丝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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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丽终于摸到了茶几上摆放的烟灰缸。
咚——
刘耀文的身体滞住不动,珍丽抽出腿将他踹翻。狼藉不堪的沙发夹缝间,手机不合时宜地响动。
珍丽……
丁程鑫我是丁程鑫。
他似乎是有些忑忐,说话结结巴巴的。
丁程鑫有时间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吃顿饭……可、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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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拥有正常人思维的都是配角,恰当好处地退场,持续发疯的只有主角。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大家都为欲望而生为欲望而战,至于真情真心?没人真有也没人真想要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