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灯是橙黄色的，我盯着它，看见旁边聚满了黑色的虫蝇。每一只爬上去，就会发出，我听不见的，哧的一声，灼烧到死亡，生命熄灭的声音。
它们从光影中落下来，可能落到了我的脸上，也可能落在我赤裸的身体上。
我觉得自己和它们此刻并没有区别。无可选择地往前走，无可选择地落到这个境地，无可选择地感到心死。
在这里被关着是无所谓黑夜白天的。
我不知道在他如此沉重地伤害了我又如此轻易地离开之后自己究竟躺了多久。
或许几十分钟，或许几个小时。
时间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剥夺了原本对我而言充满趣味和遗憾的每一分、每一秒。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自己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躺在这一小块土地上直至腐烂。只求，他能就此放过我。
疼痛是一点点从下腹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液体开始不止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我感到有更多更温暖的液体从体内流逝。几乎是在长久的沉默与在原地未曾移动后的第一直觉，我死寂良久的心总算被触动。如果放任血一直流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而他还不值得，我因为他去死。
我裹起散落的衣裙，强撑起精神，一点点向着地下室的门口爬过去。
平日里马嘉祺都会仔仔细细锁好的门，那一天不知道是出于觉得彻底击溃我的自信还是慌乱，竟忘了锁。他或许笃定我，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地板上是一条触目惊心的深红色血痕。血还在流，还在流。
我始终无声的流泪，逐渐变成了呜咽，再到最后，放声大哭。我从没有想过人类能发出这样的哭声。嘶哑如鸟鸣，实在留不出眼泪了，就只能痛苦地嚎叫。
谁能来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我不知道在哭的是自己，还是这段悲惨的婚姻。做错的是做出了这一系列无法被原谅的事情的混蛋，还是与这个混蛋结婚、在长久的痛苦中仍未寻求结束的我。
此刻和孑然一人的我共存在这一份绝望中的，没有别人。在我最无助、最恐惧的时刻，陪着我，依赖着我的，只有我自己。
哪怕全世界都可以放弃我，所有人也都应该，可以放弃我。而只有我自己不能。
我不能就此放弃。
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一点点扶着门站起身来，小腿一直在颤抖，血丝蜿蜒着从大腿流下去，我的心也在一阵阵疼痛中收缩，抽搐。
在每一步如走在刀刃上的楼梯上，我的脑海中如走马灯一样放映着和马嘉祺过去种种。
曾经有过的喜欢，甚至是爱，曾经的失望，甚至是恨，不断重叠，累积，消弭——到了现在这一刻，我却总算想明白，理清了。
爱也好，恨也罢。我都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对他这个人，再留存任何多余的情感，都太过奢侈了。
——他甚至，不再配得上我的恶意。
最后一节台阶，到了。
我听见自己的身体沉重地倒在熟悉的地板上。
随后门被猛地撞开，眼皮仍有些力气抬起，刘耀文那张年轻却总是目露复杂的眼神的脸，似乎在顷刻间不太真实地浮现。
“姐姐...？”
他的声音满是迟疑，甚至不敢太大声说话，颤抖着，难以置信。连瞳孔都缩紧，手悬空着不知道该触碰我满是淤痕的身体的何处，才能保证不对我造成第二次伤害。
有太多太多问题想要问，但此刻显然不是问问题的时机。那双向来望着我，亮晶晶的，充满着试探的欲望的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大概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看到曾经如此鲜活、完整的一个人，变成连呼吸都觉得艰难，挪动都觉得疼痛的破布娃娃，也会这样不忍地移开眼神。
“姐姐，我，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你流了好多血...”他哽咽着打电话，一边拿纸巾擦我腿上的血，慌乱到不知所措，声音越来越崩溃，“怎么擦不干净呢...怎么办，怎么办啊？姐姐...你会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别怕...”
我疲惫地闭上眼，手在无意识中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我很想对他说，耀文，别哭了。我应该，会没事的吧…我希望如此，也只能希望，如此。
混沌中，我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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