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时》
05
不会的不会的,我反复念道,怎么会呢?我是她的亲姐,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不用孤零零的在王府中被她人欺凌孤身作战,我们是相互的倚靠,家族也早早地教会我们这些。
而且她向来那样谦卑小心,或许她也只是想着在王府里讨生活而已。
她是侧福晋,福晋之位一直空着,不是我来坐,也会有其他高门嫡女来坐,不是一家人,只会欺压排挤她,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而没有她,我也只会被架空算计。
她是不会嫉恨我的。
这一夜我更加清醒,
我们之于彼此才是王府里唯一的亲人。
她既敬我,我要护她。
虽然将来府里所有的孩子都要叫我母亲,但我一定待她的孩子最好,因为我不仅是母亲,也是那孩子的亲姨娘。
那孩子也流着我的血。
我心绪一团糟,直到此时才厘清了思路,心力也被耗尽了。
我无法在明日对他再摆出一张笑脸,真心或是假意,我都笑不出。
我让雪盏免了两位侧福晋明日的参拜,对王爷就称我病了,不想见人。
结果第二日他还是来了,因为担心我的身体。我称病推脱,他反倒自责,一直陪着我。
好在借口不舒服,我不用笑了。
母亲的教导让我的确凡事先顾着自己,我此时心情不好,不想理他,便不搭理。喜怒不形于色,我不会冲他撒气,但也不会在自己有怨念的时候去讨好他。
我同自己无冤无仇。
我们在一个屋檐下,谁也不说话,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心里想,总要接受吧,
日子还长,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
这就受不了了,以后怎么熬呢?
他陪了我一整夜。
第二日我醒过来,发现他竟还没有走,眼睛红红的,没什么表情。
两夜过去,我没有那么多的伤感了。
“累了吧”,我说,“叫雪盏伺候你梳洗吧,朝食一会就送来了,用了再走。”
我还是喜欢他的,但没有必要那么深,既然我并不是他的唯一,那就客客气气地走下去吧,终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情深或浅,也总有一天走向结局。
再过几个月,宜修的孩子也要满周岁了,我常去看他,他可爱得很,我备好了周岁礼。
我常常去宜修那里,陪那孩子玩,我在,他便在。
三个人围着一个孩子逗弄。
只有我们姐妹二人的时候,宜修一边让乳母抱着他,一边喂他果泥吃。
“姐姐,你快生个小世子,两个孩子一起做伴,否则我要担心他无聊了,小孩子再过一阵就淘气得很。”
我用手帕轻轻给他拭嘴,他啊啊的,赶着就要吃下一口,我看着他,心里也有些暖意,有个自己的孩子也不错。
“母亲上次来,不是也催了姐姐?”
从前在家中,我们没有这样亲热,如今却反倒相互依靠,更紧密了,姐妹之间说些体几话,也很欢乐,我答她“顺其自然,该有的总会有的。”
好在我们姐妹二人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在这府里不至于落于人后。
我有我自己的算计,我不害别人,但该占的势,我不会轻易放手。我本就在上位,占在上风的是我,我会宽容待下,若反被人压制,她却不一定会待我和善。
宜修同我说,侧福晋曾三番五次找她离间我们姐妹,挑拨我们的关系,甚至对宜修说我是因为可怜她是庶出又是妾,不得王爷喜爱,才对她好的话,“姐姐,你放心,我不信她的话,你对我好是因为我们是亲姐妹。她这样三番五次地来离间我,想来是要对你下手,姐姐,你要小心。”
平日里请安时,她恭敬勤勉,我并看不出什么不得体之处。
节日里,一家人吃饭,才稍显得格外热络些,为王爷倒酒夹菜,做得比奴婢还要利索,但侍候完王爷,也亲自为我斟酒,说尽热闹体贴话,并无不妥。
直到有一天,她在王爷面前说错了话,被叱责,夕霞去同她侍女打听来,好像与我有关。
不知是什么话,但有了宜修的提醒,我心中多加防范。
他心向着我,说不妥帖暖心,那是假的。但我知道,一次没事,两次没事,可枕头风是日日都在吹的,人无完人,总有一天我也会有被她拿住的把柄,而总有一日,
他也不会再向着我。
这并非悲观,而是事实。
于是我待他更加温柔体贴,七分真情,三分讨好足矣,他哪里也不去,日日陪着我,回府便到我这里来,偶尔去宜修那里看世子。
侧福晋见到我欲言又止,匆匆行个礼扭头便走。
其实我不大明白她图什么,易地而处,无论是否有算计之心,我都会更小心谨慎,她到底图什么?仅仅是宠爱吗?
也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我甚至早早就打探好了她家在朝中的关系,与我家又并无利益瓜葛,甚至是有微妙的靠拢。
或许是行事风格不同吧。
只要日子能凑合过,只要她不太过分,我就能容忍。
夜里,他仍在我这里,我们就静静地躺着,他抱着我,乌黑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有光一样,“菀菀,菀菀......”他嘴角噙着笑,越抱越用力,“菀菀。”他又叫。
他很喜欢把头扎在我怀里。
我抱着他,有转瞬的难过。
我知道他是真的喜爱我。
他爱我时,我要把将来他不爱我以后的事都打算出来,而他以后不爱我了,我又要难过。
我多想全心全意地沉进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
沉进他给我的真心里,
哪怕片刻。
不是给他我的七分真心,也不是给他九分,而是给他我的所有。
可他不只属于我,他也永远不会只有我,我只能痛苦地永远保留三分清明,这三分清明不是给爱人的,是给丈夫的,是给东家的。
我不全是他的爱人。
这三分清明是我的护身符,也是我的苦难。
谁爱坐在高位上被自己丈夫的妾室跪拜呢?谁爱要这种尊贵?
我不想做“正妻”
我不想要“正、侧”
我只想要“妻”,我只想要做他的妻,
我只想与他在一起。
外面的风雨我们可以一同面对,可家里的,我却不能同他诉说半分,因为我是他的枕边人,她们也是。
我也害怕啊,我也恐惧,我也没有面对过这些,
我强装的镇定自如,也都变成了委屈,
额娘,我不想要这些,我害怕,怎么办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这次轮到他抱着我,惊慌失措地拍着我,问我怎么了,叫我不要怕,
在我睡去之前,他一直轻轻拍着我,轻声在我耳边说,“没事的菀菀,没事的,我会护着你,我对你是真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