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谷历年会统一给成年的孩子们办及笄和冠礼,因大多数孩子尚不知事就到了谷中,没几个记得自己的生辰,基本都是统一的时间办的。
宋亚轩也恰巧赶上自己的冠礼,丁程鑫就将谷里孩子的成年礼向前提了提。想着趁这热闹的时节,也能让宋亚轩快点好起来。
宋亚轩歇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丁程鑫和张极的照顾看护下,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丁程鑫怕马嘉祺发觉,到处找借口解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宋亚轩,撒谎的功力是日渐娴熟了,马嘉祺信他也从不作怀疑。
但是宋亚轩要及冠了,他总是要出去见人的,再把他关在这院子里迟早会引人怀疑。
于是就差了大川和张极好生看顾着,带着宋亚轩在谷里转转。
起初宋亚轩不肯,急了还要在屋子里闹上一场,丁程鑫每次都是立马丢下手里的事务就去哄,宋亚轩也黏糊他,一哄就马上安静下来了。
丁程鑫声音轻柔,劝他要多出去走走,和人多打打交道,谷里都是好人,没谁会伤害他的。
宋亚轩含着泪,还是乖乖巧巧的点头,由张极牵着出了院子。
马嘉祺之前说过宋亚轩时常会闹梦魇,丁程鑫时常陪完马嘉祺用晚膳就去看着宋亚轩睡觉,给他换湿掉的被褥和衣服。
他每天两地来回地跑,才早春总要出一身的汗来,这一来还清瘦了不少。
闯祸的是刘耀文,受累的却是丁程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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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被丁程鑫关在祠堂也有一个多月,刚开始还饿上他几天,丁程鑫掐着时间派了人去把他救回来,趁昏迷把身上的伤也给处理了。
丁程鑫下手狠,刘耀文对自己也狠,这么多天硬是一句疼也没喊,只是求着能见宋亚轩一面,想知道他还好不好。
丁程鑫站在祠堂外的隔扇窗前看过他几眼,跪在灵堂前倒是一副乖巧的虔诚模样,还多了几分可怜。
自己养大的狼崽,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可要这只心野的狼崽子收性子,只能狠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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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及冠要用祠堂,况且关了他这么久也足够了。
刘耀文被丁程鑫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膝盖都是长跪留下的淤青,站起来都是费力的。
丁程鑫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忍着情绪问他:“知道错了?”
刘耀文不敢看丁程鑫,只涣散地盯着他的履尖点头,声音如树叶滑过发出沙沙声:“是我任性不懂事,酿成大错。”
跪倒在蒲团上的午夜梦回,那天的场景在刘耀文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惊醒时浑身的冷汗,四顾无人只有成排的灵位,幽暗而可怖。
他后悔那日不该叫宋亚轩换上那一身衣服,不该让他涉足那狼虎之地,也不该丢他一个人在外,否则就不会发生那样可怕,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他甚至想,如果那天坐在那的是他就好了,他才是应该下地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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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程鑫伸手去抓刘耀文的手,把他扶了起来,他站得有些吃力,撑着膝盖才勉强直起身形。
“我…我能去看看他吗?”刘耀文低垂着脑袋,带着恳求的语气。
丁程鑫叹了口气,摇头说:“刘耀文,他从没提过你,你知道吗?”
刘耀文低着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失落黯淡和惊异,像是不相信丁程鑫所说的话。
“他现在精神气好不容易养起来了,你要是知晓他的心情,就该明白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
“我。”刘耀文的声音颤抖,连带着整个人像是枯枝的落叶般脆弱。
丁程鑫看他这幅失了魂的模样,终是先松了口。
“夜里他睡得熟了,你去看看吧,别惊醒了他。”
刘耀文眼里总算是有了点光亮,说不清那是烛光还是泪水,但好歹不再是一潭死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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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是圆月,饱满如磐,清亮如水,倒给这奇静的夜增添几分清明。
刘耀文微屏着气趴在床沿,看着侧身睡着面对自己的人,他还是那个眉角眼梢挂起的宋亚轩。
面色红润,腮边的肉养的更可爱了,刘耀文伸出的手在碰到他之前及时停了下来。
如果把宋亚轩惊醒了,看到自己会怎么样呢?刘耀文不敢想。
可他好想抱抱面前这个人,这是刘耀文的珍宝啊,那样珍惜那样贵重的宝贝,可现在连伸手去碰都是种奢侈和妄想。
他期望宋亚轩能睁眼,却又害怕他睁眼。
他想告诉宋亚轩他多想他,想轻轻拍着他,哄他睡一个好觉,也想告诉他祠堂那潮湿阴冷的地睡起来多不舒服。
可他只能这样望着宋亚轩,看着他皱起难舒的眉头,扑扇扑扇的睫毛。
明明只有几尺的距离,却好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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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刘耀文在宋亚轩的床沿趴了多久,天微亮起身时都是艰难地撑揉着膝盖,一步三回头,从床榻到门口明明才几步的距离他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轻掩上门,刘耀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宋亚轩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那扇被掩好的房门。
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只是感觉到屋子里有其他人的存在,原以为是丁程鑫,后来才发觉那熟悉背影是刘耀文。
当他知道刘耀文来了的时候,下意识地选择了静默,甚至不敢翻动身子。
就着不太舒服的姿势,在刘耀文沉重的呼吸声里睡了过去。
他再醒过来时,刘耀文还没走,依旧还是那个姿势,一双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自己,隐约借着烛光还能看到眼中的一点血丝。
这个傻子在自己床前呆了多久啊,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都没动过的吗?
宋亚轩不免懊恼,或许不应该装作不知的,可他没有勇气直面刘耀文。
他怕自己的脆弱在和他目光相接的那瞬间暴露无遗,怕自己好不容易搭建好的防线突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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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刘耀文和宋亚轩都有了同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耀文会在每个夜深潜进房间趴在宋亚轩的床沿,天亮才离开;宋亚轩会及时察觉刘耀文的到来而清醒,偷偷看他打瞌睡的模样。
没有相认更没有交谈,只是都偷偷看着对方。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彼此,只任由思念作祟。
这个人就在眼前,可却抱不到也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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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小心翼翼,却不知道这是世上最折磨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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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里孩子行成人礼那日,可是热闹的很。祠堂内外都站满了人,老辈的在祠堂里头,小辈的在祠堂外探头看热闹。
丁程鑫作为谷主自是不能缺席的,就吩咐了人去请马嘉祺来观礼。
宋亚轩是让着张极和大川哄着才穿上朱红的采衣来了祠堂,见到眉梢带喜的马嘉祺时还是会不自然的愣住,直到马嘉祺叫了他一声才知道行礼。
宋亚轩不是谷里生长出来的孩子,行冠礼也就免去了像其他孩子的繁琐礼节,也能少耗些精神气。
宋亚轩穿着换好的服制席跪,直裾深衣将他优越的身材比例勾画出出来,革带缠腰曲线惹目,宽肩让他整个人都健壮不少。
平时只看他的脸很难察觉这是个将及冠的男子,如今倒是都显出来了。
怀春少女眼里的脉脉含情,也是捂不住的往他身上停留。
有司端着放置光色圆润,亮泽柔和的玉冠的漆木托盘进。汪禛下一级台阶,接过玉冠,持之,正容,到宋亚轩的面前,向他祝曰:
“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
他的玉冠是丁程鑫派人在西域采的上好的玉石,又送往江南托敖子逸帮忙找最好的匠师打造的。
敖子逸花了万两黄金还真就只做成了两顶而已。
宋亚轩正拜汪禛,玉冠加之宋亚轩的束好的圆髻上,白玉簪子穿过才将这顶玉冠彻底固定住。
摈者将他引到堂中间偏西设的醮席,在最右入席就坐,面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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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禛取酒到席前面向北念祝辞。
“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宋亚轩向汪禛再拜,直身,面向南,接过酒盏。汪禛复位,面向东答拜。
宋亚轩跪祭酒,直身,立于席末,跪,饮酒,再起身。面向南,再拜。
宋亚轩跟随汪禛从西阶下阶,立偏东处,面向南。
汪禛面向东,答拜寄言:“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为师希望你将立于世,将载于人。”
宋亚轩对曰:“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看着宋亚轩拱手弯身而拜,马嘉祺笑得欣慰,虽然没能亲手为他戴上玉冠,但这个小奶团子他终于是好好养大了。
只要宋亚轩平安喜乐,万事顺遂,马嘉祺也别无他求。
只是他不知,即便是在山神座下求的那张平安符,也没能给他半点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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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礼结束,宋亚轩和张极一起离开了祠堂。
马嘉祺原还想留他说上两句,丁程鑫以有要事相商把他留下,也就没能打上照面。
刘耀文藏匿在人群里怕被发现,眼睛专一不移地盯着宋亚轩,一刻也没挪开过。
身边人觉得他奇怪,脑袋一会探一会缩的怪好笑的。
宋亚轩离开时他还跟了上去,但是离得远,直到他进了院子才不敢再跟上去。
原来这就是及冠啊,之前宋亚轩一直跟他夸耀说他快要及冠了,说等他及冠了就是和刘耀文不一样的人了,刘耀文还会很不服气地呛回去。
可如今看来,好像是和以前的他不一样了,可是他变得好像没以前那么快乐了。
如果长大是这样难过的话,他宁可宋亚轩永远做个小孩。
刘耀文望着院门好一会才准备离开,却正巧撞上马嘉祺。
马嘉祺看见他忙叫住:“耀文。”
刘耀文要逃似的脚步顿住,见到马嘉祺他心虚的很。
低着头拱手,乖巧的回他:“小马哥。”
马嘉祺赞许的点头,问:“好久没见到你和亚轩了,汪先生布置的课业很繁重吗?”
刘耀文呵呵两声,只答是。
丁程鑫特地嘱咐过,要他口风严密,特别是面对马嘉祺,不能让他知道。
“今日亚轩冠礼倒是没见到你,平日里你们不是最要好吗?怎么今天你没来?”
马嘉祺的问题犀利,刘耀文一时不知道怎么答他了,含糊不清的找借口。
“我…我临时有点事,就,就没去。”
“原是如此,”马嘉祺将手里的东西提起来在刘耀文眼前晃了晃,又说:“那不如现在一起去你院子里吧,给亚轩准备了及冠的礼物。”
刘耀文愣住了,想找理由逃掉,宋亚轩见到他保不齐是个什么情形。
“不…不了,我…我还有事。”
马嘉祺见他这样慌忙,倒是笑了:“怎么?你忘记给亚轩准备礼物了?没事,他不会介意的。”
“不…不,不是。”刘耀文还想解释,马嘉祺已经拉着他朝着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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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极正在院子里放纸鸢逗宋亚轩玩,因为宋亚轩说他从来没放起过,为着他能高兴就在院子里拿着纸鸢疯跑起来,宋亚轩坐在秋千上看他笑得开怀。
“诶,小心。”
张极光顾着回头看宋亚轩了,全然没看见来人,还好刘耀文抓住了张极的手才没撞到马嘉祺。
“啊,耀文师兄。”
张极看见刘耀文异常惊喜,之前都是去祠堂送饭的时候才见的到刘耀文那么一点影子。
“无事无事,这纸鸢放的倒是极好。”
马嘉祺笑得慈和。那纸鸢被张极放的又稳又高,翱翔在这晴空中,一派的闲适安逸。
“师父。”宋亚轩走上前来,对着马嘉祺拱手施礼。
马嘉祺之前一直叫他改口,俩人也因此闹了点不愉快。但今天宋亚轩及冠,马嘉祺也开心两人就不再计较这事。
将手里的礼物提了起来,笑着跟他说话:“今天亚轩成人了,给你准备了生辰礼,你看看喜欢吗。”
宋亚轩接了过来,却没看,只笑弯了眉眼说:“师父给亚轩准备的,肯定都是最好的。”
“成人了也还是个小滑头,”马嘉祺伸手捏了捏宋亚轩的腮肉,怪嗔他。
宋亚轩爽朗的笑了起来,黏糊着马嘉祺。
刘耀文在旁边看着,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宋亚轩很奇怪,奇怪到刘耀文不敢认。
他好像还是那个宋亚轩,可却又不像那个宋亚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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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文,你的礼物呢?”宋亚轩靠着马嘉祺的肩膀看刘耀文,冷不防地问上一句。
马嘉祺轻轻敲了下宋亚轩的额头,怪他:“怎么还主动问人家要礼物的。”
宋亚轩对他做了鬼脸,又看着刘耀文不知所措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难道你没准备吗?”
眼睛俏皮地张着,好似惊讶的看他。
“我…我,我当然准备了。”
刘耀文说着就去翻衣襟,从胸口处掏出个玉穗来,面色尴尬地递了过去。
宋亚轩将玉穗提了起来,透过那个圆孔的眼去瞧刘耀文:“这是什么?你不会是随便拿了个东西糊弄我吧。”
马嘉祺又敲他一下,怪他不该这样说。
“才没有。”刘耀文抱胸头歪向一边,嘴硬地说:“这,这是我早就准备好了的,这个可以系在你的鞭子上。”
宋亚轩的鞭子是金黄色的,而这穗子也是同样的颜色,而佩环是圆润的白玉,确实是相配。
“是你亲手做的?”
宋亚轩忽而想起有几日刘耀文总躲着自己捣鼓什么东西,没想到是这个。
“才没有,就是很早就买了,现在才给你而已。”
“哦。”宋亚轩有些失望,还是把东西小心的收进自己的衣襟夹缝间。
刘耀文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还想说些什么,马嘉祺却先他一步开口。
“亚轩现在已经及冠了,更要做个有担当的人,不能凡事总让人操心。”
“会的。”宋亚轩答的极轻快,也极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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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嘉祺也不再多教勉,只被宋亚轩拉着坐到石椅上叙话,看张极放纸鸢。
张极拉线的手一会松一会紧,那纸鸢越飞越高,像是要刺破苍穹,直抵云端。
马嘉祺感慨一句:“宋亚轩以后也要做这只纸鸢,飞到更高的地方,领略更好的风景,才不枉来这世间一趟。”
“那师父要做这拉线的,不管亚轩飞到哪去,只要师父希望亚轩回来,亚轩就会回到师父身边。”
刘耀文没有搭茬,他只在心里自私地想,如果宋亚轩要做这纸鸢,那他就做这拉线的人。
不管宋亚轩想去哪,想飞多高,他刘耀文都陪着他。
“啊,我的纸鸢。”
张极苦嗷一声,他手上的力不小心用的大了些,竟然突破了那根线能承受的极限,瞬间崩断了。
宋亚轩也跟着惊叫一声,刘耀文神经过敏忙去看他,他正指着纸鸢掉下的地方露出苦恼的表情,才松了口气:“我去捡吧。”
说完刘耀文就朝着纸鸢下落的方向去,也没听见宋亚轩在背后说不用的声音。
等他带着一脑袋的树叶拿着捡回来的纸鸢回来时,马嘉祺已经走了,宋亚轩也不在院子里。
将纸鸢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刘耀文就想着是不是应该离开才好,恰逢这时宋亚轩从屋子里出来叫住了他。
“耀文,”刘耀文转身去看他,听他带着笑招呼:“来用晚膳吧。”
宋亚轩说他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西沉的余晖洒在宋亚轩的脸上,睫毛上扑闪的都是光亮。
这一幕吸引住了刘耀文,两只脚情不自禁地就朝着宋亚轩走了过去。
宋亚轩拉过刘耀文的手肘进了屋,张极已经坐在桌前狼吞虎咽起来了,桌上还多摆了一副碗筷。
宋亚轩拉他落座,解释说:“原本是想师父留这用晚膳的,但是谷主还在等他,你既然恰好来了就一起吧,不然也是浪费。”
刘耀文点头,等宋亚轩拿起碗筷开吃才开始动筷。
以往都是刘耀文一个劲往宋亚轩碗里夹菜,现在倒是反了过来,说让他多吃点,太瘦了不好。
然后又给张极夹菜,笑得欢愉。
从进来开始,刘耀文眼睛就没从宋亚轩的脸上离开过。还好张极吃的投入,不然看见了肯定是要问的,到时候刘耀文估计就吃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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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用完晚膳,张极吃的饱犯困也快,闹了没多久就要睡了。
宋亚轩带着他去隔间睡下才出来,就看见刘耀文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没等刘耀文开口,宋亚轩就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我…我回去睡觉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要休息了,就不打扰你了。”
刘耀文话说的别扭,心里明明也是不想走的,偏要装成一副明事理,为别人好的样子。
宋亚轩看他这样子怪好笑的:“是吗?可这里不就是你的院子吗?你还要去哪睡?”
“我……”
刘耀文语塞,这里确实是他的院子,宋亚轩睡的床榻确实也是他睡了十几年的床榻。
“上床前记得把门关好哦。”
宋亚轩丢他一个人在门口纠结,打着哈欠上了床,特地留了外头的位置给刘耀文,背对着门侧躺下。
刘耀文的傲娇性格总让自己别扭,最后还是落了木梭,脱鞋钻进被子里。
被褥不大,宋亚轩还裹了点走,刘耀文一半身子在外头,一半僵硬的在里头还隔了点距离在,怕不小心就碰到宋亚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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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你嫌弃我吗?”宋亚轩的声音微不可闻,小小的,还带了点鼻音。
刘耀文大惊失色,没想到宋亚轩会这么问,猛地坐起来摇头,声音也有些急:“没有。”
宋亚轩翻了个身,带着亮光的眼睛去看坐起的刘耀文,鼻音更重了:“那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被子是宋亚轩故意扯走的。
“我…我怕,”刘耀文低头不敢看他,“怕你会讨厌我。”
话说完,空气也凝固了了几秒,他好像听见了泪滴落在枕芯上的声音,像是砸在他的心里化开苦水。
刘耀文被拽倒了下来,脑袋刚好砸在柔软的枕芯上,宋亚轩的话也让他身至云里。
“宋亚轩怎么会讨厌刘耀文呢。”
刘耀文伸手,抹了抹宋亚轩眼角的泪,也说:“刘耀文怎么会嫌弃宋亚轩呢。”
他把宋亚轩当宝贝都来不及呢。
宋亚轩听完咯咯的低声笑了,刘耀文见他开心也笑了,宋亚轩用手指抵住他的嘴,示意张极还在隔间睡着呢。
刘耀文伸手把宋亚轩的手捏住拿进被子里握好,表示知道了。
两个人盯着对方的眼睛好一会没说话,刘耀文扭捏地开口:“那个玉穗不是我随便买的,是,是我花了好几天才编好的。”
宋亚轩当时那个失望的表情,刘耀文很在意。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刘耀文很笨,宋亚轩很聪明啊。”
宋亚轩一脸求夸奖的表情,刘耀文没再问,很捧场地夸他:“对对对,轩轩最聪明了,轩轩是最棒了。”
“其实,我知道师父会去谷主那。”马嘉祺三餐都是和丁程鑫一起用的,宋亚轩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没等刘耀文反应过来,宋亚轩做了个鬼脸,腿不安分的搭在他的腿上,不小心碰到了刘耀文膝盖的伤,疼得他猝不及防哼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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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宋亚轩见他这样,想起身看看,却被刘耀文的手拽得严实,没能起来。
“没事。”刘耀文风轻云淡的带过。
宋亚轩似是不信,膝盖又去碰了下刘耀文的膝盖,刘耀文抓着宋亚轩的手瞬间松开去揉。
宋亚轩掀了被子,去捋刘耀文的裤管,刘耀文捂得紧不肯让宋亚轩看。
宋亚轩急了,用力一扯。刘耀文膝盖上是一片黑青,又去撸另一条腿,也是一样的触目惊心。
“你…你,这…这腿是怎么回事。”
宋亚轩的声音抖的吓人,刘耀文也顾不上膝盖的疼了,忙把他拉下来安慰。
“没什么,没什么,不疼的。”
“撒谎,”宋亚轩直直的盯着刘耀文的眼睛,泪花都出来了还说不疼,“是…是因为我吗?”
虽然那段时间大家都闭口不提刘耀文,连他自己也强迫自己忘记他的存在,可是自己出了那样的事,刘耀文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是谷主吗?”
“没事的,丁儿没拿我怎么样,是我自己搞的。”
丁程鑫确实从没说过要他在祠堂长跪不起,可打在他身上的那三下结结实实也差点要了他的命。
膝盖这一片的淤青是他自己非要每天跪在那些牌位前,期间丁程鑫还会特意叫人来给他上药。
刘耀文既然觉得长跪不起就能让心里好受些的话,丁程鑫也不会拦着。
只是自欺欺人,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刘耀文的愧疚并不会少,宋亚轩的难过也只增不减。
“刘耀文就是个笨蛋,饭也没好好吃。”宋亚轩把头埋在刘耀文的脖颈间,泪水湿掉了他的皮肤。
宋亚轩的味道真好闻,有股牛乳的奶香味,就连发丝都带着温软的气息。
“宋亚轩儿,我刘耀文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再也不会。
“嗯。”
怕碰到刘耀文的伤,宋亚轩只把胸膛靠得离刘耀文更近了些。
“耀文,我害怕。”
宋亚轩的声音在刘耀文胸膛传来闷响,刘耀文心里一紧。
“怕什么?”
“怕师父会知道,怕他难过,怕他会生气,怕他会怪我不听话,怕他会不要我……”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亚轩儿不想,小马哥永远不会知道的,他也不会不要你的。”
刘耀文揽着宋亚轩的肩,柔声安慰他低落的情绪:“你还有我,刘耀文一辈子都不会不要宋亚轩,刘耀文就是宋亚轩的。”
怀里的人没了声音,刚才的那番话或许只是宋亚轩的呓语,刘耀文不忍心吵醒他,连带着呼吸声都更轻了,抱着宋亚轩的手更紧。
宋亚轩,一夜好梦啊,梦里梦到刘耀文吧,他会带着光带着热爱来,把你带出这无边荒谬的凄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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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程鑫同马嘉祺晚膳的时候知道他带着刘耀文去找了宋亚轩,心缩紧起来,若无其事的问了几句得知宋亚轩情绪没什么太大波动,才安下心。
用完晚膳以后丁程鑫就在马嘉祺屋子里处理些无关紧要的事务,马嘉祺在旁边站着,丁程鑫不时会问他些意见,他也很乐意回答。
丁程鑫拿了宋亚轩的礼单出来,马嘉祺翻了翻,听他说:“亚轩这孩子招人喜欢,贺儿他们也特地送了礼来。”
“他们?”
“就是当时在山庄我们遇到的那行人,只是很多东西亚轩现在也用不上,就给他立个册子放到库里去了。等他自立门户了,再拿出来交给他吧。”
丁程鑫和宋亚轩亲密相处了那么一个月,倒是把宋亚轩当成自家孩子看待了,说出来的话也极为亲近。
“他们都送了?倒是客气得很,”马嘉祺仔细又看了看单子,发现端倪,“但怎么好像没有张兄一人的名字。”
丁程鑫知道他要问的,就说:“他是个不爱张扬的人,贺儿派人来送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不用告诉亚轩。”
马嘉祺这话也是明知故问,张真源的名讳哪能随便暴露,丁程鑫还得找个借口瞒他。
“张兄送了什么?”马嘉祺不是个看重身外之物的,只是好奇张真源会送些什么给宋亚轩。
“玉麒麟,紫衫红木弓还有上好的文房四宝。他俩虽没接触过,但他倒是挺喜欢亚轩这个孩子的,出手也是大方。”
宋亚轩没跟他们提起过那天晚上留宿的事,丁程鑫和马嘉祺也就不知道张真源和宋亚轩私下已经有过来往。
“是啊,麒麟祥瑞,送这个给亚轩也是寄希望他能够德才兼备,拥有治世之才,寓意深远。”
马嘉祺没想到张真源能这么看重宋亚轩,倒是高兴得很。
丁程鑫反而不接茬了,明眼人应该都能瞧出张真源是什么意思。
墨乾书局那四个字还挂在丁程鑫的心上,张真源也是个不会藏的,丁程鑫派人顺藤摸瓜就摸清了羽翮署这层关系。
马嘉祺能得到这张纸条,意味着什么丁程鑫难道不清楚?
张真源不过是换了个人攻略,顺带还盯上了宋亚轩这个没有心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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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常听亚轩说京城如何繁华,我一直待在谷里也出去,也想去见识一番。”
马嘉祺合上折子放下,提了这么一嘴。
丁程鑫大概也能猜到马嘉祺这次进城是什么打算,正好他也想去会一会张真源的暗署,这个连贺峻霖也没给他透露过的地方,让他不禁起了好奇心。
“好,嘉祺兄既然想去逛逛,我正好也有事要找贺儿,随你同去吧。”
马嘉祺没想到丁程鑫也要去,但丁程鑫既然另外有事,也放心答应下来。
马嘉祺一向不疑丁程鑫,但却怕被丁程鑫怀疑。因此他也不会傻到第二天就启程,否则显得自己太过急切。
当然,这件事也因着特别的人的到来,而不得不往后延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