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程霂下意识偏头，侧目望望那没关紧的屉子，一个咯噔：完蛋了。

果不其然，不声不响一刻过后，她看见她哥仅与自己视线纠缠一秒，便冷淡移开。程兼雨绷着下颚，言简意赅地命令道，“你最好不要再跟那个叫严浩翔的打交道。”

自搬到桐花街的伊始，她哥就下令不准她再与严浩翔有所往来。

他警告程霂：即便你同他是以前就相识也好，现在，只有不认识最好。她哥说他是关不住的天生疯兽，狠起来连亲人都伤，桐花街不算小，谁不能交朋友？难道非得是和这样野的小孩交吗。

那都是流言蜚语，不可听信的传闻，仅此而已。程霂只是瘪嘴，到底少了一身反骨，未敢直白到去呛哥哥。

“……我尽量。”一面说，一面默默关上卧门。

程兼雨看起来就不属于感情丰沛的人。他寡言，甚至有点不近人情，是很单一的结构体，温实静谧就占了他总和的二分之一。

“明天我会去帮忙，你一个人别乱跑。”他朝着默默关了门的妹妹说话，听起来却也不怎么像叮嘱——因为口吻实在过于平直且低沉，更像在陈述。

她哥甚至也不提上一嘴，带不带她去。程霂拉抽屉的手顿住，复又扬声，问，“那我也一起去？”

妹妹做事手很笨，还不如邻里那个叫贺峻霖的小孩轻盈灵巧。

而且他事情还没有讲完的，今天就莫名其妙关门关得那样利索……唉，哪门子的小个性？

妹妹笨得有点烦。

他不是很想捎她一起。

程兼雨垂睫敛神，认真细致的择菜。念起那头程霂似是还在等个应答，这才启唇，不轻不重地吐字道了一句：“随你。”

虽未面对面去瞄她哥的面容变化，但她听出他语气有更为平和的转变，想也知道此刻她哥神色定然如一幅淡漠的水粉画似的，冷冽得很干净。

程霂一下子睁圆眼，已在炸毛边缘徘徊。

……莫名其妙的臭脸哥哥，莫名其妙！

文雅标致的名字，是桐花街，直白一些，这里就叫筒子楼。她是住来桐花街往后，才认识的贺峻霖。却也不曾想他们仨人会一见如故，如此合拍。

桐花街，并不如它名字那般清新淡雅。

一堆低矮小楼，陈旧而灰败，墙上几处皆贴着廉价的瓷砖。模样是令人略感不适的黑灰色。抬头时候，巷子的逼仄将天空分裂，割成细细的一角。桐花街最惧怕阴雨天，它们冷漠到病恹，把本就奄奄一息的坑洼地面灌入水，几天过后，就会形成内里污浊的一坎坎沟。对，就是有古怪味道的臭水沟。

程家兄妹俩的妈妈，钟络然，确是应桐花街名字的景，开了家花店。就在街角的地方。

虽花卉香甜怡人，但平素生意温和，不咸不淡。

她哥才中考结束，暑假很长。他往常也一样，一闲下来就往店里跑。

也不担心学业，因为她哥高智商，脑瓜比她好使许多——筒子楼，桐花街，考上高中的都很少。大多平庸或差劲。

就严浩翔与贺峻霖也说，她哥牛坏了。不仅有高中上且分很高很高，是整个城的小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