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有一段人称转换,是钟谣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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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钟谣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儿。
她温柔也柔弱,善良却怯懦,她压不住内心恐怖的灵魂。
严浩翔给了她最好的,可也给了她最坏的,府中人的闲言碎语,姐妹们的讽刺排挤,无一不让她内心的恶意与妄念疯狂滋生。
“我对不起哥哥。”
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那个人,如果跟哥哥比的话,这世界里谁也比不上,但好像另一个我不这样想。
她叫我“小傻子”,他说寂洲哥哥是个虚伪的人,她说哥哥对我不好,她说了很多,我一样也不信。
我搞不懂,为什么另一个我会不喜欢哥哥,更搞不懂,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我。
为什么,我的手好脏,全是血,好红,红得像一个人的心脏,但绝对不是我的,因为我的心是黑的。
十万人,多少个零呢?
我不知道。
好多好多。
她不听我的话,她要把我杀死。
她偷了哥哥的布防图,不对,也是我偷的,我偷东西了,哥哥肯定不高兴。
可他来不及不高兴了。
他会恨我,我知道。
因为,刘耀文,那个我哥最爱的男人,也死在那场战争中,鲜血滴在了我的手里。
可我也要死了,就留哥哥一个人吗?我不知道。
我没法解释,罢了,就留给另一个我去解释吧,可惜了,我在他心目之中的美好形象就要破碎了,虽然我从没想做一个温柔的人,但我的确始终如一地做到了善良。
她不是我,人不是我杀的,我想干净地走。
可这世间从不放过我。
我被她埋藏在内心深处,就像她以前被我埋在内心深处,一点光也不见,我看着她作恶,我看着哥哥越来越讨厌我……
怎么办,我好难受。
可我永远也挣不脱。
我永远也逃不出。
严浩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妹妹就变了样。
变成了另一个人。
原来,这世间任何人都不可信,阿姐是血的教训,而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可笑地对另一个人真情实感,原来感情是这世间最无情最冷漠的东西,他宁愿自己永远也不要有,否则,又怎么会害了他的阿文。
为万世开太平。
纵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刘耀文做到了,是他愚蠢地天真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严浩翔看过很多人的葬礼。
千百年风霜雨雪,身边人来了又去,他早该习惯,却从未适应,他早知道刘耀文陪不了他一生一世,可也大胆地奢望过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
多一分,多一秒,都足以让人欣喜若狂,让人喜不自胜。
可他万万没料到,这一切会来得那么快,那么急,比重庆常吹的那阵风还要急一点,吹得人半颗心都麻了,凉得另一半心脏也几乎结成了冰。
可战争还在继续。
烽火把整座城市都烧了起来,热得灼人,严浩翔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为万世开太平,两年,他前所未有的激进,为刘耀文兑现了诺言,然后,严浩翔回了重庆。
故乡的小屋没有变太多,哪怕亭台楼阁,雕栏玉砌都已不在,可窗外的那棵玉兰树依旧摇曳生姿,依旧十里飘香。
玉兰花在战火纷飞中盛开。
而督造府中的那株参天海棠,却没能在连月烽火中逃出,永永久久地葬在了过去的岁月里,在回忆里摇摆,洒下一地残花落红。
又是一年。
重庆永远有风,永远安宁。
“阿文,你听见了吗?玉兰花在笑。”
不知何人拾起了满地的落红,风一吹,又飘洒了满地,旋在空中,悄然落在了玉兰的枝头上。
他悄悄吻了他。
他就此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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