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海棠花谢

刘耀文伤没好全就去出任务了，结果又带了一身伤回来，他总是无怨无悔地做着最难的工作，不争不抢，不畏不惧。

他不放心严浩翔的安危，但也毫无办法，刘耀文第一次知道，严家的情报网原来那么强大，好像只要出现过，就一定会被它知晓，之后刘耀文冲锋陷阵，严浩翔就在后面把一切都打点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战况好像有了好转。

外面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街上的人也就多了些。

奔跑着声音嘹亮的报童，路边叫卖的小贩儿，压得地面嘎吱作响地飞驰的黄包车……这看起来是一个很美好的世界，当然，只是看起来罢了。

如果没有睡在街边被驱赶的乞丐和难民，没有店里横行霸道的警察，没有租界和侵略，没有枪支弹药……或许真的会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呢？

钟谣在院子里闷了三天，外面情况松了，总算得了严浩翔的同意出来走走。

“小姐……行行好吧……”

“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刚从书院出来，钟谣就被一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朽的老乞丐拦住，她吓了一跳，可那人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一句又一句地哀求着。

她有点害怕，前几天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人，乞丐睡大街一般是会被撵走的，这不知是哪里来的漏网之鱼。

可她又有点不忍，那人瞧上去就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饭一样，是个可怜人，可哥哥说了，来了北平不要理陌生人，会被抓走的。

钟谣对不起。

“小姐……行行好吧……”

街上那么多人，每一个人都走得很快，走得很急，他们听不到世俗的呐喊，有的人顾着逃命，有的人顾着金钱，也有的人顾着别的什么东西，没有人停下来，哪怕只是一会儿，除了钟谣。

老乞丐似乎把她当成了希望。

“小姐……行行好吧……”

钟谣老人家，你是饿了吗？

她的声音似乎一直很柔，她和严浩翔一样喜欢笑，有两个梨涡，很甜。

老乞丐说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钟谣犹豫了一下，哥哥说不要理陌生人，可哥哥也说过，要做个好人。

她当初被人扔在路边，也是说了一句“行行好”，哥哥就把她捡回家了。

她不能把人捡回家，但总可以做点什么，所以她给老乞丐买了十个馒头，还给了一块大洋。

“谢谢，谢谢，祝小姐幸福，您可真是个好人啊……”

好人会有好报的。

我知道，哥哥说过了。

钟谣望着老乞丐抱着馒头离去的背影，有点难过，可为什么我是好人，却没有好报呢？

难道我不是好人吗？

她在北平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她没见过他，之前在重庆一直是书信往来，关系真的特别特别好，所以哥哥来北平，她才会跟着来。

后来到了北平，他们见过了，是一个长得挺清秀的书生气质的男人，不过他说自己是个军官，他和她想象的一样温柔，毫不意外，钟谣对他一见钟情了。

她是女儿家，不能跟着哥哥跑，所以经常去找那个人谈话，像在纸上，在重庆一样，谈风花雪月，谈他们的人生，她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想要的是哥哥的布防图而不是我呢？

钟谣第一次明白，她是小姐，是因为她是严浩翔的妹妹，她生活优渥，是因为她是严浩翔的妹妹，她有人喜欢，也是因为她是严浩翔的妹妹，从来不是因为她是钟谣。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严浩翔给的，她不能害他。

她是个好人，她不该有恶念，内心奔腾的不知名的恶意编织的恐怖灵魂，绝对不能从她身上强大，跑掉。

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