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兮亦背着岁鹤归去见了圣神。
圣神圣烨:“近十万年没见了吧。辞远,你还是圆满啊。”竹兮亦在成为天后前,辞远是他的自封。
竹兮亦说:“我听怜生说,你有个儿子叫梅琼章与姽婳交好,还教姽婳去焚仙山。圣烨,你胆子有够大。”
当年皓兰君在已经对外表明不再收徒后,顾氏族巨变,皓兰君为顾颜破了例。请求将小辈拜在皓兰君门下的越来越多,皓兰君就向外宣布,在焚仙山周围设下结界,谁敢擅闯,就是与整个焚仙山交恶。谁也无法承担这个后果。
而圣烨派梅檐闲去焚仙山,无非是盯上了戒界。因为竹兮亦的师娘玉言君也是护良者,护良者的身份是秘密的,像梅温文和竹兮亦是护良者这件事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可玉言君是护良者却是广为人知的。玉言君掌握着戒界的第一消息。焚仙山上说不定有关戒界的东西。
圣烨终究对戒界打了主意。
圣烨轻轻一笑,叫仆从摆了棋具。与竹兮亦相对而坐:“天后,孩子们大了,你不应该管太宽。”
竹兮亦落下一子,他说:“我没有管太宽,因为我相信安安,但我不相信梅琼章。反而是你插足他们的事吧。圣烨,我们之前的关系很好是真的吗?我怎么感到很陌生呢?”
圣烨依旧笑着说:“是的,关系很好。也许我们都变了吧。”
竹兮亦皱眉:“你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圣烨:“天后,说句不敬的话,你到是个妙人。我还以为你会问,你自己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了。至于我,梅温文死了,我也如死了般。”
梅温文,天界梅氏族的庶子、圣神的至爱,原先也是护良者,但为护戒界死了。
“梅温文……真可惜。他本来拥有全部的。”
“是啊,所以我想问,护良者凭什么要用自己的所有去护一团虚无?他那么自私,他不是不知道——他有儿女,有丈夫,他……有个家!为了戒界他什么都可以抛弃!他从来就……他从来就把我置之不顾。凭什么?!世间万物偏偏选择他?夺走了我最宝贵的,我最…爱的一个。”圣烨语气有些激动,他双目猩红,可以看出他真的很累。
圣烨一生坎坷,他爱梅温文,他患得患失可,他最终还是弄丢了梅温文。圣烨是飞升上来的,他没有亲人,他只有梅温文。只有梅温文可以让他爱,只有梅温文是他可以舍大义而取的……可故人已逝,往事追忆,惟黄土一捧。青山依旧,故人难留。
“为了世间万物的正义,牺牲是必然的。我替你惋惜,我也无法与你感同身受而安慰你。一切为了道义。”竹兮亦想到岁鹤归,岁鹤归在那近十万年会不会也如圣烨一样,恨爱交织,折磨自己。
圣烨说:“我同样无法理解,万物皆灵,凭什么天下的重任要压在少数的肩上?被守护的,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博弈还在继续,竹兮亦回答:“能力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为了让皆灵万物安稳,是梅温文的责任。我替你们惋惜,但是这已经成梅温文的归宿,你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或许是你们的梅温文应有的归宿,但不应该是我的梅温文的归宿,梅温文是我的。”
竹兮亦摇了摇头,叹气:“执迷不悟。你输了。”这局看似圣烨处处抢占先机,进攻猛烈,但实则竹兮亦以退为进,占了上风。
圣烨笑:“是,我输了。但你也赢得不痛快吧。”
竹兮亦被说中了,他的确心里难受,梅温文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是他的知己。可到最后梅温文先死了,昔日的战友、至交化为青山一冢。物是人非的感觉太令人讨厌了,他说:“输了就别嘴硬。走了,我将儿说的你最好想想。而且,不要想在两个小辈身上掀出什么花样,否则你会输得更惨。我给你机会你最好把握住。”
竹兮亦转身而去,马上听见棋子和棋盘被打翻在地的声音。竹兮亦一顿,最终在疯子和可怜之间想选个词语去形容他时,却又什么都没说,拂袖走了。
圣烨对着竹兮亦离去的背影吼着:“你以为你能赢一辈子吗?!早晚你也会为戒界丧命,岁鹤归迟早会跟现在的我一样!!”
竹兮亦也爆发了,他吼回去:“你以为岁鹤归会跟你一样吗?!他!会护好我的!”
顾氏族会客厅。
顾颜站在皓兰君旁,为他沏茶奉上。皓兰君接过,对顾八说:“我的徒儿还站着,你没看见吗?”
顾八没有办法,命人给顾颜抬了张椅子。
皓兰君见闵栖迟低头不语,说:“神佑,过来。”
顾八轻哼一声,似是不屑,“神佑别去。”
他清楚这个义子,乖顺得不得了。可出乎意料的,闵栖迟不仅顺从皓兰君的命令,还跪在他的膝下,很恭敬。
“神佑是玉言君的徒弟,亦如同是我的徒弟,一身本领皆为我们所教。而你只不过是他白捡的义父,还只知道利用他。”
“不可能!”顾八不相信,“玉言君一生清高,怎么会看的上他!”
“玉言姓闵,且玉言的选择你无需多问。”玉言君是一介女流豪杰,但极少数知道玉言君的真正身份。顾八想起了闵栖迟在拜他为义父时,曾一度拒绝跟顾姓。皓兰君捻了一张符,打入闵栖迟体内,把他扶起来。他脸色不好,他冷声说:“谁干的…你一身伤,是谁干的!!”
皓兰君早就注意到闵栖迟脸色不好,可也想到如此不好。
闵栖迟的身上有几道外伤,其中两处是重伤,其余都是不轻不重的鞭伤,很明显是有谁虐待他。还有的是发炎了的桃色伤。
闵栖迟不肯说,明显是想偏袒那个凶手。皓兰君是出了名的护短,如果知道是谁后,一瞬间剑就架在那人脖子上了。
这让皓兰君很愤怒,他搁下狠话:“我要是自己找到那人,我就把他庵了。”
六界之内能伤害闵栖迟的屈指可数,一一排查出来并不难。
闵栖迟知道皓兰君可能真的会做出这件事,他没法,只能说:“求您……我等会再告诉你。”
顾颜还一头雾水,但他感受到闵栖迟求助的目先,连忙解围:“师父,先告诉我们,您是怎么回事?”
皓兰君也由他们岔开话题,没好气地说:“说起这事叫来气,我正经过顾氏族,看到顾氏族有异象,想助人为乐一次,发现一群小辈正与古蛇交手,正想出手相助,没想到他们已经死完了。我来的时候,灵泉已经枯竭,我又去寻法子,又回到了这儿。没想到…我的徒弟却被……哼!”
皓兰君这些年为竹兮亦奔波,在雪原待了近十万年。竹兮亦重生所需时间长,灵魂又薄弱,竹兮亦在六界树敌多,皓兰君不得不守着他。
竹兮亦重生归来,六界新一辈欣欣向荣。皓兰君知道属于他的时代已去了,他该谢幕了。他想回焚仙山,陪着玉言君的坟冢,不再复出。
途中偶见顾氏族异象,又想起了顾九顾颜父子,也担心顾氏族拿顾颜祭祀,想帮顾氏族一把。可是一闯入顾氏族,就见顾颜等被困,顾七看样子还想把顾颜杀了祭祀。大怒。
……
“你说。”皓兰君带闵栖迟告回了焚仙山。
闵栖迟:“是枫非梧。”
鸾原之主枫非梧是枫栖梧的兄长,是魔界中出了名的残暴的主儿。前一任鸾原之主也就是枫栖梧和枫非梧的父亲是个魔渣,什么出格的事都做过,后来传闻是枫非梧杀了前鸾原之主,夺了鸾王的爵位。又忌惮弟弟会威胁自己的位子,把弟弟送出去当祭司。
对他的评价都不怎么好。
闵栖迟与枫非梧的关系很微妙。说是伴侣,枫非梧不是个有情的,他风流,他薄情,他甚至可以说只爱自己。但如果不是,闵栖迟确确实实跟了枫非梧纠纠缠缠十万多年,除了枫非梧一直没给闵栖迟名份,其实什么事几乎都听闵栖迟。枫非梧是暴戾的,除了闵栖迟谁也不能安抚他。
但就是没给闵栖迟名份。不清不楚地侵占了人家,却一直没名份,服侍的私底下把闵栖迟描述成枫非梧的玩宠……传到枫非梧的耳中,枫非梧也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动情了吗?是他逼迫的你,还是你心甘情愿动了痴念?”其实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以他的实力若不是他心甘情愿,这六界之中又有谁能伤得了他呢?
枫非梧的母亲在死的时候,她就预料到枫非梧的处境会变得更难过,因为枫非梧的父亲疯癫的时候甚至可以做出杀子的事情,她就拜托玉言照顾枫非梧,玉言向她承诺,必护枫非梧周全。
如果闵栖迟是被逼的,皓兰君同样也没办法做什么。
果然,闵栖迟说:“这都是我自愿的。是我一时有了痴心。叔,你放心,我一定会跟他断了来往,不会误了大事。”
“神佑,你还记得你来世间的目的吗?你要清楚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闵栖迟说:“神佑不敢忘,神佑的使命是修复戒界,还天下太平。”
闵栖迟无父无母,是玉言君预料到戒界会分裂,汲取戒界的精华,塑造了闵栖迟的肉身,然后梅温文为他注入七情六欲,再由竹兮亦为他提供血脉。
三位护良者共同创造了闵栖迟。
闵栖迟的责任只有一个,在戒界分裂后,献身去修复它。
而现在戒界破碎,六界又面临着一场浩劫,是闵栖迟随时准备献身的时候。
闵栖迟没有去爱的权力,他没那能力!
他甚至不能在世间有所牵绊,他有自己来到世间的使命,牺牲是他最好的结局。
皓兰君心疼他,闵栖迟从小被他当作亲儿子对待,他与玉言没有孩子,两个徒弟和闵栖迟是他和玉言一起养大的。
都是有感情的。
“你……唉,路终究是自己去走,你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再过问你与枫非梧的事,你应该清楚。现在还有时间,你且好好看着办吧。”皓兰君扶闵栖迟起身,为闵栖迟疗了伤。闵栖迟请求再给他点时间,他要回鸾原。
皓兰君没拦他,闵栖迟很懂事,会明大局的。
枫栖梧也想与顾颜一同回鸾原的,但看顾颜那副掩不住的兴奋,知道顾颜暂时离不开燓仙了。
择尘鞅和岁顷寒一时间也不好离开,岁顷寒还是比较兴奋的,燓仙山是竹兮亦从小长大的地方,这是一个很玄秘的地方。
闵栖迟走后,皓兰君就带着他们去走一走,说:“燓仙山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顾颜点头,“我也很少回来。”
皓兰君笑道:“你这小子,舍不得回来吧。”他又对枫栖梧说:“我当时最不看好你了,没想到你们还是兜兜转转拐了我徒儿。”
枫栖梧刚想开口,顾颜就护着他:“师父,有缘人终成眷属。”
皓兰君:“对,有缘人终成眷属。”又问岁顷寒择尘鞅:“你们也是有缘人?”
岁顷寒择尘鞅齐称是,皓兰君说:“你是天帝的小儿子岁翼吧,跟他小时候一点也不像。那你呢?那个仙门的公子?”
“回仙尊,尘鞅是魔界的公子。”
“你就是择天和邀之的儿子,不愧是根正苗红,门当户对。像天后他那时的婚事就让我操了很多心。”
“你应该是承你父帝的血脉吧,你姐姐呢?还是承了天帝的血脉?冰凤凰的血脉不好传,失传了也挺可伶。”
岁顷寒说:“姐姐是承了父亲的血脉。”
“是啊,凤于九天,万般下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