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顾清明拉着张学宁的手往门口走。
张学宁云里雾里的跟着他，“去哪儿？”
顾清明拿过她的大衣和围巾，把人严严实实的裹起来，“出去玩。”
张学宁蹙了蹙眉，大晚上的能去哪儿玩？
她疑惑的被顾清明牵着走到院子里，这个时辰早已是暮色四合，夜幕低垂，寒凉的风刮在身上，张学宁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觉得顾清明属实不靠谱。
她缩着身子往顾清明身边靠了靠，厚实的围巾遮住她的小半张脸，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是瓮声瓮气的，“天这么冷，玩什么呀？”
顾清明抖开大衣，把她裹在衣服里搂着，“等一下就有了。”
他偏过头朝远处扬了扬手，路灯照在他们俩的身上，像是披了一层金色薄纱，在黑漆漆的夜里格外惹眼。
角落里的管家瞧见了顾清明的示意，立马跑过去吩咐其他人做准备。
张学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似是有个背影急匆匆的跑远，她还来不及问顾清明，就被陡然响起的嘭嘭两声吸引了注意。
猛然转头，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幕里盛开，像春日里百花盛放般夺目，映红了半边夜幕，美的叫人心惊。
也叫张学宁心里燃起融融暖意。
她圈在顾清明腰上的胳膊紧了紧，倚在他胸膛上，偏着头看夜空里升起的朵朵烟花，嘴角是压不住的笑。
顾清明低头在她耳边悄声道:“记不记得上次你在宋南的开业酒会上，问我想要什么？”
张学宁一边看烟花一边回想着上次的场景，似乎是有那么一句，在宋南致辞的时候，他说他想要的只有她能给，她问他想要什么，可他似乎是没给她一个答案。
旧事重提，她起了兴致，仰着头看他眼睛，“你想要什么？”
他嗓音低沉，透着认真以及那藏不住的笑意，和着夜晚的冬风，与阵阵烟火声吹进她的耳朵里，“我想和你，情深义重，两心相许。”
他在她耳边轻喃，是殷切盼望，也是许给她的承诺，“以后的每个节日，我们都在一块儿。”
张学宁听着那在风里也十分清晰的耳语，心像是被泡进了蜜罐子里，黏黏糊糊的，看着就觉得甜的掉牙，她原本因着那句期盼而晃神，如今又因着他的心意眼角泛泪。
她埋首在他胸膛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脑子里不住的回想他刚刚说的话。
情深义重，两心相许。
谁成想隔了一辈子，他们竟是画了一个圈，兜兜转转，人重逢，连心意都相合。
顾清明觉得在他胸前闷着的小女人好似是落了泪，微微洇湿了他薄薄的羊毛衫，印进了他心里，顾清明轻声笑开，那笑声隐在不断升空的烟火里，可偏偏张学宁听得他胸腔振动，笑声清晰。
小女人生怕他接着笑话她，紧着收了眼泪，偏头接着看烟火，顾清明抚着她的小脑袋不出声，他明知道这人脸皮薄，自是不敢再招惹她。
最后一束火花绽开的时候，张学宁转头踮起脚，轻轻吻在男人的唇角，“顾清明，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块儿。”
——
晨光熹微的时候，顾清明悄悄下床去洗漱，然后回来就开始戳张学宁的脸，叫她起床。
张学宁哪里肯听他的，顾清明昨天夜里跟饿狼似得，也不顾念顾家父母皆在，压着她来来回回的折腾，张学宁脸皮薄，生怕叫人听见什么奇奇怪怪的动静，只好自己咬着牙忍着，与此同时，她还伸着两只小手来回在他背上挠，想着让他节制一点，可顾清明像觉不出痛来一样，硬是将近凌晨一点才肯放过她。
此时张学宁被顾清明闹醒，她不停的往被子里钻，想躲开顾清明惹人厌的手。她确实疲累的紧，像是在水里不停飘浮着，连睡觉的时候都觉得虚软无力。
可顾清明是非要闹醒她不可，他拖着长音叫她，“起了，我们一会儿还有事要办。”
张学宁哼哼唧唧，“这么早能有什么事？你太烦了。”
她连嫌弃他的话都说的软绵绵的，让人觉得像是在撒娇，教顾清明心口软的一塌糊涂，可没办法，他必定是要搅她好眠，不然可就赶不上火车了。
他把人抱着坐起来，张学宁本就是浅眠，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闹腾，也自然是睡不着了，她伸手戳他胸口，“新历第一天，你就这么讨人厌！”
顾清明握了她软乎乎的手，顺便牵着下床去洗漱，“好了，过两天补偿你。”
他拉着她到浴室便留她一个人洗漱，自己则转身回了卧室，张学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懒得去深究，只叹了口气，乖乖的洗漱。
洗漱完，顾清明已然换好了衣服过来找她，还顺便拿了她的衣服递给她，张学宁看了看他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顾清明平静无波的脸，“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清明替她把门关上，“你换完就知道了。”
张学宁换好了衣服从浴室里出来，抬眼就看见顾清明站在门口等她，脚边还摆了一大一小两个提箱。
她疑惑的瞧着他，“我们要回去了？”
他伸出手，等她走过来便牵上她的，“我们去见你姑姑。”
张学宁在他跟前站定，“这么快？”
顾清明拿过门口衣架上挂着的大衣替她穿上，“趁着过节回去看看长辈，而且见完就踏实了。”
张学宁点点头，“好吧。”
顾清明替她系好大衣扣子，然后便准备一手一个提箱提着出门，张学宁见了，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他手里小的那个，顾清明也没推辞，小提箱交给她，自己牵着她空出来的手就出了门。
天色尚早，家里都是静悄悄的，原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但张学宁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心里不住地疑惑，顾清明是不是没有提前告诉顾家父母他们要走的消息，不然她平白无故的心虚什么？
出了门，家里的司机已然在门口停车等候，一上车，张学宁就长长的出了口气，顾清明觉得好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张学宁瞪他，“你是不是没有提前告诉伯父伯母我们要走？不然我怎么这么心虚？”
顾清明偏过头不看她，答案自是显而易见。
“不告知他们，就这么走了，未免也太过失礼。”张学宁蹙着好看的眉，凑过去靠在顾清明肩膀上。
顾清明不以为意，“我是他们亲儿子，你是亲儿媳妇，哪来这么多规矩？再说了，如果告诉他们的话，我妈指不定要啰嗦多久，实在太麻烦。”
张学宁想了想，“那这样的话，如果伯母问起来我就说都是你的主意。”
顾清明对张学宁不同他分担罪名的行为深以为耻，但由于张学宁主动拉着他的手睡觉，这件事便可以轻飘飘的翻过去。
主要是他也不敢掀什么风浪。
如来时一样，顾清明早早地买好了火车票，只等着张学宁跟他一起回到故乡。
火车穿过广袤的大地，张学宁瞧着窗外愈发青翠的景致竟是逐渐生出了近乡情怯之感。她去上海五年，这五年里回来的次数只手可数，大多数还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公事，实在是没办法去看看她尚在家中的姑姑，每次也只能通过电话聊聊近况，过年过节也从来没有过阖家团圆，以至于张学宁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对不住唯一的长辈。
顾清明像是知她心中所想，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低声宽她的心，“别多想了，姑姑肯定也明白你多有不便，不会怪你的。”
张学宁微微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一路向南，火车驶进车站的时候，已然是正午十分。
张学宁没提前打电话回来，自是没人来接他们，如此顾清明便叫了两辆黄包车，顺着张学宁的指引回了那条藏着她年少时光的窄巷。
路上的时候，张学宁想着，有的时候老天确实是眷顾她，再来一世，她托生在了上辈子日思夜想的杭州，虽家世普通，但处处有她原先念念不忘的绿梅，有盖世无双的杭州美景，有悠闲自在的生活，也有那些相伴多年的睡梦。
她依旧记得，那几年她曾枕着江南风光，大梦三生，而后循环往复，不见归途。
车停在巷子口的时候，张学宁还有些恍惚，像是看见少女下学归家，手里捏着一段绿梅枝，脑子里想的不是堂上老师教的课，而都是头天晚上做的梦，迷迷糊糊的，一脸茫然。
张学宁瞧着那懵懂少女笑了笑，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啊，在多年以后总算有了答案，也总算有了圆满。
顾清明见张学宁脸上缓缓绽开笑意，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静谧的窄巷和顺着房檐倾泻下来的阳光，他不免有些疑惑，可张学宁已然回了神，挽着他的胳膊向前走。
巷子深处，张学宁推开微微合着的木门，伴着吱吱呀呀的门轴转动声，干净利落的小院慢慢的映入眼里，她踏上最后一阶台阶，迈过门槛，悄悄地走进院子里。
屋里的人听见外面开门的动静便迎了出来，张学宁在小院里站定的时候，温柔的中年女人便站在了堂屋门口定定的瞧着她。
张学宁微微转头，嘴角带笑，眼眶泛红，“姑姑，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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