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陈绾散步消食回来之后，张学宁明显的察觉到顾伯仁对她的态度和善许多，虽说还是一副严肃到让人觉得冷冰冰的模样，但到底是正眼瞧她，也会跟她说那么一两句话。
张学宁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虽然顾伯仁说话实在太过冷硬，但能说话就是好事。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顾伯仁要带着陈绾上楼睡觉，陈绾也催着张学宁去休息，说是明天要带着她出门挑衣服，张学宁应了，打了招呼便准备上楼。
临走的时候，顾清明一直看着她，见她目光对过来便迅速的眨了下左眼，张学宁瞬间明白，这人晚上怕不是又要来撬她的门。
她面上不显，径直回了房间洗漱睡觉，但她生怕被顾家二老发现他俩夜半私会，所以便打算反锁房门给顾清明吃闭门羹，可想来想去，这人有钥匙，反锁也自然是没什么必要，而且就算没有钥匙，他只要想来，也自是有办法把门给撬开。
如此，张学宁就意思意思的拧了一下门锁，然后收拾完就坐在床上看陈绾给她备下的书，乖乖的等着顾清明来。
十一点多的时候，张学宁昏昏欲睡，她整个人都快滑进被子里，心里不住地骂顾清明不靠谱，她睡的这么晚，明天还怎么陪着陈绾出去挑衣服。
正寻思着，门口传来钥匙拧锁的咔咔声，张学宁瞬间睁眼，见顾清明轻手轻脚的进来，才又困意上头，忍不住的往被子里钻。
顾清明掀开被子一角挤进去，伸手关了床头的台灯，“困成这样了？”
张学宁蹙着眉埋怨他，“你还说！这么晚了我要困死了，明天怎么陪你妈妈出去逛？”
顾清明把人搂进怀里，“好好好，怪我来太晚，我这不是怕你嫌弃我来太早，担心被他们发现吗？”
张学宁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所以为了能让自己睡个好觉又不被二老发现，张学宁十分理智的道:“你不来就没有这些事了。”
顾清明装聋，“我们睡觉吧。”
张学宁见他明显想要蒙混过关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随即伸出白嫩的小脚踢在他小腿上，“你听没听见？再这样下去，一定会露馅的。”
顾清明不想妥协，“那作为交换，我给你讲故事，你让我过来睡。”
张学宁在乌漆嘛黑的屋子里瞪着眼睛看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才不要听你讲故事。”
离得近，顾清明能看清她眼里散着的光和其中夹杂的奇怪意味，以及那一丝丝身为成熟女人对他提出的条件的不屑，顾清明只当没看着，认真的重复自己的条件想要诱惑她，“我有很多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
张学宁见他这般认真笃定的模样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故事，虽说她向来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可跟着顾清明在一块，她总会不知不觉的被他说的话所吸引，现如今看他这信誓旦旦的样子，那点好奇心的小火苗便幽幽的燃了起来。
她状似无意的偏过脸不看他，“谁知道你的故事好不好听。”
顾清明知道小姑娘上钩了，他忍不住笑了笑，而后便圈着她讲起了顾家老两口的曾经。
顾伯仁和陈绾年近半百，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三十来年，那些轰轰烈烈的年少时光顾清明虽然没亲眼见过，但道听途说的也能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只是这人说话冷冰冰的，明明是个跌宕起伏的情节，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如此，张学宁只能绞尽脑汁的去想当年到底是怎样波澜壮阔的情景，以弥补顾清明语气平平讲故事的硬伤。
故事大致讲完，张学宁窝在他怀里默不作声，顾清明以为她睡着了，垂眸一看才发觉她眨巴着眼睛走神，“想什么呢？”
张学宁没动，脑子里依旧翻腾着那些情景，“想……你为什么能把这么跌宕的故事讲的这般平淡。”
顾清明语塞。
张学宁觉得没意思，翻过身背对着他打算睡觉，顾清明看她那样子就知道自己这计谋算是以失败告终，可他还是想垂死挣扎一番，“我明天给你讲别的。”
张学宁直接拒绝，“我不听。”
顾清明闭了嘴，老老实实的圈着她睡觉，珍惜抱着她睡的分分秒秒。
早上起来的时候，顾清明故意拖了时间不愿意走，直到浅眠的张学宁觉得不对劲自己睁了眼，才发觉这人正睁着眼睛盯着她看。
她伸手推他，声音软绵绵的，“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走？”
顾清明像是深思熟虑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摊牌吧，我自己一个人真的睡不着。”
张学宁无奈的翻白眼，觉得这人有的时候比小孩还难缠，“就这么几天，你忍忍不就过去了吗？”
顾清明抿着嘴不说话，看她不甚在意的样子更是气闷的紧，他靠过去用下巴上新冒出来的青色胡茬蹭她的脸，“你没良心，自己一个人也睡这么好！”
张学宁缩着脖子躲他，“磨人精！”
虽说顾清明万般不愿，但到底是顺了张学宁的意，自己憋着气掀被子下床走人，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好死不死碰上顾伯仁开门出来，顾清明眼疾手快的关上刚开的门缝，张学宁一听这动静，吓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门口站着的顾清明。
顾清明默默转头瞄了一眼张学宁，张学宁反手就是一个软枕扔过去，压着声音骂他，“都怪你！”
顾清明对天保证，“我发誓他没看见。”
可无论如何张学宁都怨上顾清明了，顾清明不做声，灰溜溜的跑回去，心里盘算着得想个法子，他总不能天天跟做贼似得。
是以，午时张学宁和陈绾回来之后，顾清明不动声色的把陈绾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陈绾奇怪的看着他，深觉自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儿子这次回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顾清明看出了母亲探究的眼神，他没心思管，也没心思说那些弯弯绕，扶着陈绾在沙发上坐下便直奔中心，“您想不想我和学宁早些结婚？”
陈绾眼睛亮晶晶，“当然想啊。”
“那我们现在在家里话都少了许多，怎么可能早结婚呢？”
陈绾想不明白，“没有人拦着你们说话啊？”
顾清明觉得他母亲有的时候太过精明，有的时候又转不过弯来，他有些急切，“您和父亲都在，她哪里敢和我亲近？”
陈绾蹙起长眉，“所以呢？”
“所以……”顾清明顿了顿，“您去劝劝父亲，让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看见？陈绾不由得怀疑，“顾绍桓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顾清明义正言辞，“我没有，但是再这么下去，我们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婚。”
陈绾见顾清明坦荡的样子也觉得他做不出什么过分事来，至于顾清明提的这件事，她细想了想，也觉得顾伯仁确实有些碍眼。
“这样吧，”她道，“过了元旦你便带着学宁回上海，我也生怕她不自在，所以你们愿意在哪便在哪，只要你们俩高兴就行。”
顾清明扬声应下，“谢谢您。”
如此，顾伯仁有陈绾做抵挡，顾清明便大胆了许多，虽不至于明目张胆的跑去张学宁房间里与她同床共枕，但也是比之前早去晚回，甚至清晨回去的时候碰见恰巧出门的顾伯仁，他也并没有说什么。
冬日里，一早一晚轮换的极快，张学宁瞧着里外忙活的佣人才真真觉得新的一年要开始了。
倒并非是过年那般的辞旧迎新，可民国以来，元旦也是极其重要的节日，不过张学宁前几年都是自己在上海过，如今陪着顾清明回了南京，自是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照常吃饭，因着过节，今日的晚饭自是比往常丰富的多，只是桌上摆的基本上都是两个女人爱吃的，而这些又都是两个男人吩咐的。
陈绾和张学宁瞧了，两个人转头对视一眼，皆是缓缓而笑，眼睛里盛满了柔情蜜意。
顾清明给顾伯仁和陈绾都斟了酒，轮到张学宁的时候便端着手斟酌着倒，张学宁奇怪的看他，顾清明把酒瓶放在一边，“你伤口刚好，少喝些。”
张学宁微微叹了口气，觉得他实在是啰嗦。
顾清明跟张学宁先举杯子敬了长辈，连带着说了吉祥话，但顾清明向来不爱说这些，也就张学宁自己来，陈绾见这热闹景象竟是一时微微红了眼，“我就说，儿媳妇可比儿子贴心多了。”
张学宁听着这话有点不好意思，但顾清明赞成的点了点头，夸他夫人的话，他向来是来者不拒。
顾伯仁抿了口酒，他向来没什么话，在饭桌上更是少言寡语，可想来想去，重要的事也就在今日的饭桌上说才显得喜庆些，不然把人都提到书房里，好端端的事也被他说的过于严肃，连高兴的意思都大打折扣。
他把杯子放到一旁，沉声开口，“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该商量婚事了，若是没什么问题，绍桓过几天便跟着学宁回趟老家看看长辈，贺新年，也顺便提一下你们的婚事。”
顾伯仁很少说这么多话，所以张学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顾清明十分平静的接口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学宁在上海工作这些年，也该回家看看长辈了。”
张学宁偏过头看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
她有些无措，长这么大她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虽说上辈子也有被他求亲的经历，可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如今再来一次，也是叫她不知怎么反应。
她在桌子下扯他的手，顾清明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自是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潮湿，知道小姑娘一个人面对这阵仗未免紧张，他温声宽慰，“就当回去见见你姑妈，我早晚都要登门拜访，不能失了礼数。”
坐在旁边的陈绾也察觉了张学宁的紧张，她拿过摆在一边的锦盒，打开来看，里面摆着的是一个通体碧绿的镯子，“学宁啊，你若是暂时不想结婚也没事，左不过是你们俩过日子，你们高兴才是最重要的，可这个传家的镯子我是一定要给你的，你进了我家的门，我就当你是我女儿，”陈绾拿起镯子，拉过张学宁白嫩嫩的手，“好孩子，这是顾家的心意，别推辞。”
虽说陈绾温声宽慰她，可这么重要的东西张学宁自是不敢接，她直往后缩手，她求救的看着顾清明，可这男人拿过镯子直接套在她手上。
张学宁瞪他，顾清明倒是十分坦然，“反正都是你的，早接晚接都是一样的。”
陈绾也帮腔，“绍桓说的对。”
如此一来，张学宁只能接了这贵重的心意，她温声道过谢，也说着节后带着顾清明回老家，去见见她姑姑。
陈绾十分高兴的笑了，顾伯仁也难得的露了笑意，只是张学宁偏过头看顾清明的时候，只觉得这人过于淡然，虽说也是笑着的，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一切都是顾清明算计好的。
她朝着顾清明蹙了蹙眉，顾清明一脸坦荡荡，张学宁摸不准什么状况，思来想去倒觉得如今这般也没什么不好，便歇了心思。
总归，一切都顺了他们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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