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课的课间，高三（7）班后门附近聚集的人比往常多了不少。
宋亚轩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正低头整理刚发下来的新教材。他能感觉到那些似有若无的视线，像细密的蛛网，黏在他背上。
“……就是他？”
“看着挺乖的啊，不像胆子那么大。”
“人不可貌相呗，听说在顶楼跟刘耀文杠上了，一点没怂。”
“论坛都爆了，有图！虽然模糊，但看身高差和侧脸，绝对是他……”
窃窃私语像潮水，涨了又退，却始终在耳边萦绕。宋亚轩面不改色地将最后一本书放进桌肚，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还是点开了浏览器。
他不需要特意去搜。星海附中校园论坛的匿名区，此刻最热的帖子标题赫然挂着——《爆！艺术楼顶楼惊现对峙！新转学生正面硬刚刘耀文！是勇士还是无知？》
楼主匿名，但发帖时间就在午休结束不久。主楼没有过多文字描述，只贴了两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第一张是音乐教室门口，宋亚轩拉着行李箱，侧脸平静，刘耀文站在他对面，身形挺拔，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第二张是宋亚轩独自带上门离开的背影。
拍摄角度刁钻，距离也远，画质模糊，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主角。
帖子下面已经盖起了高楼。
【1L】：沙发！我靠，真的假的？有人敢跟文哥叫板？
【2L】：图片虽然糊，但这转学生侧颜杀我……有点好看是怎么回事？
【3L】：楼上清醒点！重点是他惹了刘耀文！赌五毛，他撑不过一周。
【4L】：新生保护期都不给的吗？文哥这次是因为什么？抢地盘？
【5L】：艺术楼顶楼那间音乐教室，文哥午休常驻点，懂的都懂。这转学生估计是误入，但文哥的规矩……你懂的。
【15L】：只有我觉得转学生有点帅吗？那种清清冷冷的气质，跟文哥的霸道完全是两个极端诶！
【16L】：回复15L：姐妹你不是一个人！而且他看起来好淡定，面对文哥居然没发抖？
【23L】：最新消息！转学生叫宋亚轩，高三（7）班，据说之前在外地一所音乐特色重点中学，成绩和专业都很顶。
【24L】：音乐生？怪不得去艺术楼。但撞枪口上了也是真倒霉。
【30L】：开盘了开盘了！赌宋亚轩能坚持几天不转学/道歉！
【31L】：我赌三天！
【32L】：太看得起了吧？我赌明天就得去赔礼道歉。
【33L】：回复30L：无聊。不过跟一手，赌一周。看照片，这宋亚轩不像立刻会服软的样子。
【34L】：回复33L：ID“飞翔的企鹅”？翔哥？？你也吃瓜？！
【35L】：回复34L：路过。
【50L】：没人关心文哥什么反应吗？他好像还没在论坛出现？
【51L】：文哥什么时候亲自下场过？都是别人传话或者……直接行动。
【52L】：为转学生默哀一秒。
宋亚轩快速滑动屏幕，目光扫过那些或好奇、或嘲讽、或看热闹的评论，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看到那个“飞翔的企鹅”的ID和后面跟着的“路过”二字时，他指尖微微一顿。这个ID的回帖风格和透露出的信息，不太像普通学生。
他退出帖子，顺手翻了翻论坛其他板块。星海附中的论坛分区明确，匿名区鱼龙混杂，但学术区和社团活动区倒是井然有序。置顶帖里，关于本学期校园艺术节节目征集的通知格外醒目，截止日期就在下周。
“宋亚轩？”一个带着点犹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宋亚轩抬头，看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个子不高的男生站在他课桌旁，表情有些拘谨。
“你好，我是班长陈晨。”男生推了推眼镜，“班主任让我跟你简单说一下班级情况和课表。”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另外……论坛那个帖子，你看到了吧？别太在意，大家就是新鲜，过几天就好了。”
宋亚轩点了点头，接过陈晨递过来的课表和班级须知：“谢谢班长。没关系。”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陈晨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佩服：“你心态真好。不过……还是稍微注意点吧，刘耀文他……”陈晨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最后只是含糊地说，“尽量别正面冲突。”
“我明白，谢谢。”宋亚轩礼貌地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他并不是不怕麻烦，只是习惯了。在原来的学校，因为家庭和专业的缘故，他也一直是某种意义上的“焦点”，只不过关注点不同罢了。
麻烦不会因为你回避就消失，有时候，它只会变本加厉。
下午的课程按部就班。宋亚轩专注听讲，笔记工整，偶尔被老师点到名回答问题，思路清晰，语言简洁，很快让几个任课老师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但课间的议论并未停止，反而因为他的“淡定”和“优秀表现”增添了几分戏剧性。论坛那个帖子在放学时，已经翻了五六页。
宋亚轩收拾好书包，婉拒了同桌一起吃饭的邀请，独自走向食堂。星海附中的食堂很大，分了好几层。他买了份简单的套餐，找了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坐下。
刚吃了几口，对面就“啪”地放下一份餐盘。
一个长相俊秀、眼睛格外明亮灵动的男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男生穿着校服，但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气质有些跳脱。
“宋亚轩？”男生开口，声音清脆。
宋亚轩抬眼：“我是。你是？”
“贺峻霖。”男生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兴趣，“新闻社的。方便聊聊吗？关于今天论坛那个帖子。”
宋亚轩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动作不紧不慢：“聊什么？事实就是帖子图片里那样，我走错了教室，发生了点口角。没什么好说的。”
“就这么简单？”贺峻霖身体微微前倾，杏眼眯了眯，“刘耀文可不是个‘一点口角’就能打发的人。而且，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慌。”
“慌张有用吗？”宋亚轩反问，语气依旧平和，“如果他想做什么，我慌不慌，结果都一样。如果他不打算做什么，我更没必要慌。”
贺峻霖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有意思。你真的很有意思。”他拿出手机，点开论坛，指了指那个热帖，“你知道吗，这个帖子能这么快发酵，我在里面稍微……推了一小下。当然，图片不是我拍的。”
宋亚轩眼神微凝：“为什么？”
“新闻嗅觉。”贺峻霖晃了晃手机，眼里闪着光，“转学生+刘耀文，这话题性足够了。而且，我觉得你身上有故事。”他顿了顿，收起玩笑的神色，压低声音，“提醒你一下，艺术节快到了，节目征集要截止了。按照惯例，每个班至少得出一个节目。你是音乐生，七班这次……大概率会推你。”
宋亚轩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还有，”贺峻霖凑近一点，声音压得更低，“小心点‘有些人’。论坛里带节奏赌你几天服软的，可不止是看热闹。”他意有所指地说完，端起餐盘，“饭快凉了，我先走了。认识你很高兴，宋亚轩同学。保持联系！”
他像一阵风一样来了，又像一阵风一样走了。
宋亚轩看着贺峻霖离开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餐盘里已经微凉的饭菜，突然觉得胃口全无。
贺峻霖的话印证了他的预感。麻烦不会轻易结束。艺术节……他确实躲不掉。而论坛里的暗流，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他端起餐盘起身，走到回收处。窗外，夕阳给校园镀上了一层金边。远处篮球场上传来喧闹的叫好声，隐约能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起跳、投篮，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
是刘耀文。
他似乎完全没受到论坛风波的影响，依旧是人群的焦点，肆意挥洒着汗水。
宋亚轩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图书馆的方向。他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练会儿琴。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只有音乐能让他真正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开食堂后不久，篮球场边，刚打完一场球的刘耀文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水，仰头喝了几口，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文哥，论坛那帖子……”一个跟班模样的男生凑过来，小声说。
刘耀文拧上瓶盖，随手把瓶子扔进垃圾桶，语气随意：“怎么了？”
“热度挺高的，都在议论那转学生……要不要……”男生做了个手势。
刘耀文擦汗的动作顿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了男生一眼，那眼神让男生立刻噤声。
“议论就议论。”刘耀文扯了扯嘴角，看向宋亚轩刚才离开的方向，虽然早已看不到人影，“他要是连这点议论都受不了……”他没把话说完，但眼神里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索然。
如果那样，就没意思了。
“艺术节节目单，什么时候报？”刘耀文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跟班愣了一下，赶紧回答：“听说各班这周内就要报初选节目了，学生会文艺部在收。”
“嗯。”刘耀文应了一声，没再说话，抓起搭在栏杆上的外套甩在肩上，转身离开。
心里某个角落，却莫名记下了“艺术节”这三个字。
而此刻的图书馆三楼，一间僻静的琴房内，宋亚轩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按下。
清澈而略带忧伤的琴音流淌出来，是肖邦的《夜曲》。音乐缓缓铺开，将他周身那些纷杂的视线、议论、揣测和隐约的危机感，暂时隔绝在外。
只有在这个属于他的世界里，他才是完全自由的。
琴房窗外，暮色渐沉。校园论坛上，那个关于他和刘耀文的帖子，依旧飘在首页，回复数缓慢而持续地增加着。
星海附中的夜晚，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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