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节目征集的截止日期，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宋亚轩本以为班委会象征性地询问一下他的意向，毕竟他是新来的音乐生。但他低估了星海附中“效率至上”的风格，也低估了某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周三下午的自习课，班长陈晨拿着最终敲定的班级节目报名表，面色复杂地走到宋亚轩桌前，把表格轻轻放在他面前。
“亚轩，这是咱们班报上去的节目，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个名。”陈晨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飘忽，不太敢看宋亚轩的眼睛。
宋亚轩放下笔，目光落在表格上。
【节目名称】：古典与现代的碰撞（暂定）
【表演形式】：钢琴与吉他合奏
【表演者】：宋亚轩（钢琴）、刘耀文（吉他）
【指导老师】：待定
【备注】：节目融合古典钢琴曲目与即兴吉他改编，展现音乐多样性与创新性。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宋亚轩盯着“刘耀文”那三个字，又抬头看向陈晨，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波澜：“班长，我需要一个解释。”
陈晨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声音更小了：“文艺委员……就是李薇薇，她说这是‘集思广益’的结果，觉得这个组合很有噱头，也……也符合艺术节创新的主题。而且，刘耀文同学那边……据说也‘同意’了。”
“他同意？”宋亚轩微微挑眉。他想象不出刘耀文会“同意”这种明显带着恶作剧性质的安排。
“反正……报名表是这么交上去的。”陈晨含糊其辞，显然知道更多内情但不敢说，“学生会文艺部已经初步受理了，说这个创意不错，让你们尽快碰面商讨具体曲目和排练时间。这是文艺部长丁程鑫学长的联系方式。”他飞快地塞给宋亚轩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丁程鑫。
宋亚轩看着那张便签纸，又看看报名表上并排的“宋亚轩”和“刘耀文”，忽然觉得有点荒谬。这算什么？论坛舆论的线下延伸？还是某些人精心设计的戏码？
“如果我不想参加呢？”宋亚轩问，声音依旧温和，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陈晨苦笑：“亚轩，这是班集体项目，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而且……你也知道，现在论坛上……”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现在拒绝，只会让论坛的议论更加沸沸扬扬，坐实他“怕了刘耀文”或者“不合群”的标签。在星海附中，有时候“集体荣誉”和“舆论”是可以绑架个人的。
宋亚轩沉默了。他讨厌被胁迫，更讨厌自己的事情被别人随意安排。但陈晨说得对，此刻拒绝，麻烦只会更多。他需要时间，需要更稳妥的方式来处理这个局面，而不是硬碰硬。
“我知道了。”他最终点了点头，拿起笔，在表演者签名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清隽，力透纸背。
陈晨明显松了一口气，连忙收起表格：“那……具体你们怎么商量，我就不参与了。丁程鑫学长人挺好的，你有事可以问他。”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座位。
宋亚轩看着那张写着丁程鑫联系方式的便签纸，没有立刻动作。他拿出手机，点开论坛。那个关于他和刘耀文的帖子依旧飘在首页，但最新的回复风向似乎有了微妙变化。
【188L】：重磅消息！高三（7）班艺术节节目爆出来了！钢琴×吉他，宋亚轩×刘耀文！合作节目！
【189L】：？？？真的假的？我错过了什么？不是刚结梁子吗？
【190L】：回复189L：千真万确！报名表截图都有了（虽然模糊）！这什么神展开？
【191L】：卧槽！这是要台上见真章？用音乐对决？
【192L】：回复191L：也可能是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
【193L】：回复192L：姐妹你清醒点！这明显是有人搞事吧？让两个不对付的人合作？
【194L】：不管是不是搞事，这节目我追定了！买定离手，赌他们排练会不会打起来！
【195L】：飞翔的企鹅：无聊。
【196L】：回复195L：翔哥你又来了！这次赌不赌？
【197L】：回复196L：不赌。结局明显。
宋亚轩关掉论坛，揉了揉眉心。看来，这个消息已经插上翅膀飞遍了校园。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面对。
他按照便签纸上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丁程鑫学长你好，我是高三（7）班的宋亚轩。关于艺术节合作节目的事，请问何时方便与刘耀文同学一起商讨？」
短信发出去不到五分钟，手机就震动了。
回复来自一个陌生号码，语气直接了当：「明天下午放学后，艺术楼302琴房。别迟到。」
是刘耀文。他直接用了自己的手机号回复，连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甚至没有表明身份，但那种命令式的口吻，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
宋亚轩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几秒，回复了一个字：「好。」
对话就此终结。干脆利落，却也透着无形的硝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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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宋亚轩收拾好书本文具，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或琴房，而是径直走向艺术楼。
艺术楼302是一间中等大小的琴房，位置相对僻静。宋亚轩走到门口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毫无章法的吉他拨弦声，听起来像是在随手乱弹，或者说，是在用噪音发泄着不耐烦。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琴房里，刘耀文果然在。他没穿校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斜靠在窗边的椅子上，一把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木吉他随意地搁在腿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琴弦，发出那些恼人的杂音。
听到开门声，刘耀文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宋亚轩身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烦躁和……审视。
“挺准时。”刘耀文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压力。他停下了制造噪音的手指，琴房瞬间安静下来。
“约好的时间。”宋亚轩关上门，走到钢琴边，没有坐下，只是平静地看向刘耀文，“直接开始吧。关于节目，你有什么想法？”
他的直接让刘耀文挑了下眉。“想法？”刘耀文嗤笑一声，把吉他往旁边的琴凳上一放，站起身，走到宋亚轩面前。两人身高相仿，刘耀文可能还略高一点点，近距离对峙时，那股压迫感依旧很强。“我没什么想法。被人摆了一道，被迫跟你绑在一块儿，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好想法？”
他的语气毫不客气，直接点明了这次合作的“被迫”性质。
宋亚轩并不意外，也并未动怒。“彼此彼此。”他迎上刘耀文的目光，声音清晰，“我也同样不喜欢被人安排。但名单已经上报，除非你有办法让文艺部撤回，或者你能说服班里换节目，否则我们只能合作。”
“合作？”刘耀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跟你？一个连我地盘都敢闯，还满嘴‘校规’的书呆子？”
宋亚轩没有后退，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这个动作让他柔和的面部线条显出一丝难得的锋利：“首先，那是公共教室。其次，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艺术节节目，不是地盘归属。如果你只有抱怨和挑衅，那今天的商讨可以结束了。我会向文艺部说明情况，申请独奏或者更换搭档。”
他顿了顿，补充道：“虽然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总好过浪费时间。”
刘耀文眯起了眼睛。眼前的宋亚轩，和那天在顶楼教室初见时一样，看似温和顺从，骨头却硬得硌人。他非但没有被自己的气势吓退，反而思路清晰地给出了“解决方案”——虽然那方案听起来更像是将他一军。
“换搭档？”刘耀文重复了一遍，语气不明，“你觉得，现在换得了吗？论坛上都传遍了，宋、亚、轩。”
他念他名字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带着某种玩味。
宋亚轩心知他说的是事实。舆论已经成型，此刻更换，只会引发更多猜测和麻烦，对两人都没好处。
“所以，”宋亚轩没有接他关于论坛的话茬，直接切入核心，“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勉强合作，把节目完成，至少面上过得去；要么一起摆烂，到时候在台上出丑，成为更大的笑话。你选哪个？”
刘耀文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你还真是……永远这么冷静，这么会讲道理。”他后退一步，重新坐回窗边的椅子，长腿随意地支着，“行，既然躲不掉，那就做。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节目以你为主，钢琴部分你定，编曲也你负责。”刘耀文说得很快，仿佛早已想好，“吉他部分，我配合你。但是，排练时间我说了算，我说练就练，我说停就停。还有，别对我指手画脚，告诉我该怎么弹。”
这条件听起来霸道又自我，完全符合刘耀文的风格。但宋亚轩却从中听出了一点别的东西——刘耀文在音乐上，或许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甚至可能……并不擅长他“名义上”报的吉他。他提出的“以你为主”，更像是一种甩锅和自我保护。
“可以。”宋亚轩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本就对合作不抱期待，能明确分工、减少摩擦最好。“曲目我来选，初步编曲框架我会尽快做出来。排练时间可以协商，但需要保证基本进度。至于你的吉他部分……”他看了一眼被随意扔在琴凳上的吉他，“你需要展示一下你的基础水平，我才好安排适合的段落。”
刘耀文的脸色瞬间沉了一下，显然不喜欢这种“被考核”的感觉。但他最终没说什么，只是阴沉着脸，重新拿起了吉他。
“弹什么？”他问，语气硬邦邦的。
“最简单的C大调音阶，或者你熟悉的任何和弦进行。”宋亚轩走到钢琴旁坐下，打开琴盖，做好了聆听和配合的准备。
刘耀文抿紧嘴唇，手指按上琴弦。他弹了，但效果……一言难尽。节奏不稳，按弦不实，几个基础和弦转换得磕磕绊绊，完全不像一个敢报名参加艺术节合奏的人该有的水平。
琴房里一时只有生涩断续的吉他声。宋亚轩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嘲笑或意外的表情，只是微微蹙着眉，在思考着什么。
刘耀文弹完一段极其简单的练习曲后，停了下来，耳根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红。他把吉他往旁边一放，语气更差了：“就这样。能合就合，不能合拉倒。”
宋亚轩没有评价他的水平，而是直接问：“你之前有过合奏经验吗？或者，你更熟悉哪种音乐风格？”
“没有。”刘耀文回答得干脆，甚至有点破罐破摔，“吉他随便学的。风格？听得顺耳就行。”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但宋亚轩反而平静下来。最坏的情况已经清楚，剩下的就是解决问题。
“我知道了。”宋亚轩合上琴盖，站起身，“曲目我会选择结构相对简单、旋律性强、吉他部分容易上手的流行改编曲。你的部分我会尽量简化，以节奏和基础和弦为主，突出钢琴旋律。排练先从最基础的节奏配合开始。”
他条理清晰的安排，让刘耀文愣了一下。他以为会听到嘲讽或抱怨，没想到对方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
“第一次正式排练，定在周五放学后，同样在这里。”宋亚轩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在这之前，我会把初步的曲目选择和简化谱发给你。你需要做的是，把我标出的那几个和弦练熟，节奏稳住。有问题吗？”
刘耀文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但这次夹杂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的认可。这家伙，好像真的只把这当成一个需要完成的任务。
“……没有。”他闷声回答。
“那好，今天先到这里。”宋亚轩拿起自己的书包，走向门口。在拉开门之前，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刘耀文，舞台是严肃的。既然答应了，至少别让自己在台上太难堪。”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琴房里，刘耀文独自坐着，耳边回响着宋亚轩最后那句话。良久，他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琴凳，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操。”他低骂一句，不知是在骂这该死的安排，还是在骂那个永远一副平静模样的宋亚轩，又或者，是在骂那个在吉他上笨拙的自己。
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把被自己嫌弃地丢在一旁的吉他上。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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