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训练时，林星澜迟到了十分钟。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第二天训练时，林星澜迟到了十分钟。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推门进来时，头发有点湿，卫衣的袖口沾着深色的水渍。重庆的秋天多雨，窗外正飘着细密的雨丝。

“抱歉，路上堵车。”她说，声音比平时更淡，听不出情绪。

少年们面面相觑。马嘉祺注意到她左耳的耳钉戴歪了——那个总是端正地别在耳垂上的蓝色星火，今天微微偏向后方，像是匆忙间随手戴上的。

“没事的老师，我们也刚到。”丁程鑫打破沉默，“今天练什么？”

林星澜走到音响旁，插上U盘：“新歌的舞蹈版，我昨晚重新编了副歌部分。”

音乐响起时，她退到镜墙边，抱着手臂看。但今天的她和往常不太一样——目光偶尔会飘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手臂，像是在计算时间。

训练到一半，贺峻霖有个转身动作总做不好，林星澜示范了三次，他还是很生硬。

“停。”林星澜按下暂停键，走到贺峻霖面前，“看着我。”

她站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腕：“从这里开始，不是转身，是‘滑’过去。”

她的手很凉，指尖有薄茧。贺峻霖愣了愣，任由她带着自己的手臂划出弧线。

“感觉到了吗？”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力是送的，不是推的。”

贺峻霖点头，耳朵有点红。

“再试一次。”林星澜松开手。

这次好了很多。

训练继续。下午四点的休息时间，林星澜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窗边看手机，而是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

玻璃门隔音不太好，严浩翔出去接水时，隐约听到几句：

“……我说过不要联系我。”

“……真相我自己会查。”

“……别动他们。”

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里的冷意，隔着门都能感受到。

严浩翔接完水回到练习室，大家正在分水果。马嘉祺切了盒草莓，红艳艳的，摆在中间。

“翔哥，吃草莓。”刘耀文递过来一颗。

严浩翔接过，没吃，看了眼门外：“林老师今天不对劲。”

“看出来了。”宋亚轩小声说，“她刚才教我动作的时候，手在抖。”

“而且她看手机的频率比平时高了三倍。”张真源忽然说，说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低头吃草莓。

马嘉祺放下水果刀：“做好我们该做的，别给老师添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训练再次开始时，每个人都更认真了——像是某种无声的默契，想用最好的状态，让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老师少操点心。

晚上七点，雨下大了。

训练结束，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宿舍。林星澜最后一个离开，锁门时，马嘉祺折返回来拿落下的耳机。

“老师还不走？”他问。

林星澜看了眼手机屏幕：“还有点事。”顿了顿，“你们回去注意安全，下雨路滑。”

“老师也是。”马嘉祺拿起耳机，犹豫了一下，“需要……帮忙吗？”

林星澜抬眸看他。练习室的顶灯已经关了，只剩应急灯的光线昏黄。少年站在阴影里，眼神清澈，带着真诚的关切。

“不用。”她摇头，“私事。”

马嘉祺点点头，没再多问。但他离开时，在楼梯拐角停了停——透过防火门的玻璃，他看见林星澜没有下楼，而是转身走向电梯，按了上行键。

不是去停车场，是去天台？

马嘉祺皱了皱眉。

晚上八点，南滨路钟楼。

雨中的钟楼显得格外冷清。这座老建筑几年前就停止使用了，周围用围栏挡着，等待修缮。

林星澜撑伞站在钟楼背面，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

她提前十分钟到了。这是她的习惯——永远比约定时间早到，观察环境，确认退路。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八点整。秒针跳动的瞬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准时。”

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北方口音。

林星澜转身。来人穿着黑色风衣，伞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你是谁？”她问。

“你可以叫我陈。”男人说，“是你父亲林致工程师的同事。”

林星澜握伞的手紧了紧：“我父亲的同事我都见过。”

“那是事故之前的同事。”男人把伞抬高一点，露出下半张脸——下巴有道浅浅的疤，“我是事故调查组的。当年拜科努尔的事，不是意外。”

雨声突然变得很响。

林星澜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多年前那场爆炸的回声。她深吸一口气：“证据。”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防水材质，边缘已经磨损：“这是当年调查报告中删除的三页。有人不想让你知道真相。”

林星澜没接：“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因为有人开始查你了。”男人看着她，“时代峰峻的董事会里，有人和当年的事有牵连。你接近那七个孩子，等于把自己重新暴露在灯光下。”

“我不在乎。”林星澜说。

“但他们在乎。”男人把信封塞进她手里，“林工的女儿，好好活着，就是对你父母最大的告慰。别卷进不该卷的事。”

他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林星澜叫住他，“当年的事，和现在的娱乐圈有什么关系？”

男人在雨幕中顿了顿，没有回头：“钱。很多很多的钱。有些人为钱可以出卖一切，包括人命。”

脚步声远去，消失在雨夜里。

林星澜站在钟楼下，拆开信封。里面是三页泛黄的纸，俄文打印，右下角有熟悉的签名——是父亲的笔迹。

她认得，因为父亲教她写的第一句俄语，就是签名的那句话：

【为了人类的星空。】

雨越下越大。林星澜把纸塞回信封，收进怀里，转身离开。

晚上九点半，宿舍。

七个人围坐在客厅地毯上，看今天的训练录像。看到贺峻霖那个转身动作终于流畅时，大家都笑了。

“还是林老师厉害。”贺峻霖挠头，“她一说我就懂了。”

“但她今天好像心情不好。”刘耀文抱着抱枕，“都没怎么笑。”

严浩翔忽然站起来，走到窗边。雨已经小了，楼下路灯的光晕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走进小区大门。

“林老师回来了。”他说。

所有人都凑到窗边。林星澜撑着伞，走得很慢，在单元门口停了停，抬头看了眼楼上的灯光——正是他们宿舍的方向。

几秒后，她低头进了楼。

“她住我们小区？”宋亚轩惊讶。

“李总安排的，说方便工作。”马嘉祺说，“就住隔壁单元。”

大家沉默地看着楼下。那个总是挺直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单薄。

“我们要不要……”贺峻霖刚开口，门铃响了。

离门最近的张真源去开门，愣住：“老师？”

林星澜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七杯热饮。她的头发还没完全干，有几缕贴在额角。

“姜茶。”她把袋子递过来，“下雨天容易感冒，喝了暖暖身子。”

张真源接过，沉甸甸的，杯壁温热。

“老师你……”马嘉祺走过来，“要不要进来坐坐？”

林星澜摇头：“不用了。明天训练照常，记得做拉伸。”

她转身要走，又停住，回头看了眼客厅里七个少年：“今天……谢谢。”

说完，她快步走下楼梯。

门关上，七个人围着那袋姜茶，一时无言。

“她为什么说谢谢？”刘耀文问。

“可能……”丁程鑫打开一杯姜茶，热气蒸腾上来，“她知道我们在担心她。”

严浩翔拿起自己那杯，看了眼标签——三分糖，去姜渣，加蜂蜜。正好是他喝热饮的习惯。

他想起林星澜第一次给他们买糖水时，每个人拿到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这个观察力惊人的老师，记住了他们所有人的习惯。而他们对她，却几乎一无所知。

隔壁单元，三楼。

林星澜回到家，没开灯。她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怀里还揣着那个信封。

窗外路灯的光透进来，在地上投出模糊的窗格影子。她摸出手机，打开相册里唯一的一张照片——父母和她的合影。

六岁生日那天拍的。父亲把她扛在肩上，母亲在旁边笑，背后是拜科努尔发射场的巨大火箭模型。

“为了人类的星空。”她轻声重复父亲写在报告上的那句话。

手机震动，李飞发来微信：

【星澜，董事会那边说想见见你，下周三汇报会后一起吃个饭。】

她盯着那行字，想起钟楼下那个男人的话：

第一卷：《昼行灯》

第三章：南滨路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