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林星澜准时出现在练习室。
她换了身衣服——浅灰色卫衣,运动裤,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左耳的蓝色星火耳钉依旧在,随着她的动作偶尔闪过微光。
“下午好。”她走进来,把平板电脑放在音响上,“昨天说的动线调整,我们先过一遍。”
没有寒暄,直接进入工作状态。
少年们已经习惯了她的节奏,迅速站好队形。音乐响起时,林星澜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站在前面指挥,而是退到角落,抱着手臂安静地看。
三分钟后,她按下暂停键。
“停。”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所有人停下动作。
林星澜走到镜子前,在某个位置站定:“丁程鑫,你从这个点移动到下个点的路径,走S形。”
丁程鑫愣了愣:“S形?为什么?直线不是更快?”
“镜头从左侧跟拍,直线移动会让你的侧脸在画面里停留不足一秒。”林星澜在平板上调出模拟图,“S形路径,你的脸会始终面向主镜头,每转过一个弧度,光线在你脸上的变化都是有效的视觉语言。”
她说完,示范了一次。
从A点到B点,她走了条流畅的曲线。转身,抬眼,每个动作的节点都精准地卡在节拍上。明明只是走位,却走出了舞蹈的质感。
丁程鑫看完,眼睛亮了:“我明白了。”
“好,继续。”林星澜退回角落。
训练继续。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她叫停了七次,每次的调整都精确到厘米和秒。少年们从最初的紧绷,到后来渐渐进入状态——因为她指出的每个问题,改完之后效果立竿见影。
下午四点,休息时间。
大家瘫坐在地板上喝水。林星澜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低头看手机。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老师。”贺峻霖忽然开口,“你以前也是练习生吗?”
林星澜抬起头:“不是。”
“那你怎么这么懂舞台?”刘耀文好奇地问,“那些镜头语言什么的……”
林星澜沉默了几秒:“我母亲是舞者。”
“哇!”宋亚轩睁大眼睛,“芭蕾?民族舞?还是……”
“古典芭蕾。”林星澜说完这三个字,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但少年们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
“所以你从小就看舞台表演?”张真源轻声问。
“嗯。”林星澜放下水杯,“看得多了,就知道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
这个解释很简洁,但严浩翔注意到她说“看得多了”时,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左耳的耳钉——那是她紧张或回忆时的习惯动作。
休息结束,训练继续。
晚上七点,外卖到了。今天吃的是轻食沙拉,为了控制体重。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时,气氛有点沉闷——连着吃三天草,谁都开心不起来。
林星澜进来时,手里又拎着那个熟悉的塑料袋。
“糖水。”她把袋子放在地上,“今天有绿豆沙和杏仁茶。”
“谢谢老师!”贺峻霖第一个扑过去。
大家分糖水时,马嘉祺注意到林星澜手里还有个小纸袋。她走到张真源旁边,把纸袋递给他:“给你的。”
张真源愣了愣,接过纸袋,里面是一盒喉糖,还有一张手写的便签:
【你唱歌时喉部肌肉太紧张,试试这个牌子的喉糖,薄荷含量低,不会刺激声带。——林】
字迹工整,像打印出来的。
“谢、谢谢老师……”张真源耳朵有点红。
林星澜点点头,转身要走。
“老师。”马嘉祺叫住她,“你不吃晚饭吗?”
“吃过了。”她说完,离开了练习室。
门关上后,贺峻霖凑到张真源旁边:“张哥,老师对你真好。”
张真源握着那盒喉糖,小声说:“她怎么知道我喉咙不舒服……”
“昨天你咳嗽了三次。”严浩翔忽然说,“每次都是在高音部分之后。”
大家这才想起来,林星澜确实总是戴着耳机——原来她不止在听音乐,也在听他们的声音。
晚上九点,训练进入最后阶段。
今天练的是新歌的副歌部分,有个七人叠罗汉的ending pose。试了几次,最下面的刘耀文总是撑不住。
“停。”林星澜叫停,走到刘耀文身边,“你膝盖在抖。”
刘耀文抹了把汗:“老师,我真撑不住了……”
“不是你的问题。”林星澜蹲下来,手指在地板上画了个圈,“这个位置的地板下面有管道,是空心的。你们七个人的重量压上去,会有轻微下陷,你的膝盖需要额外用力来保持平衡。”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丁程鑫惊讶地问。
林星澜站起来,在平板上调出建筑平面图:“我来之前要了这栋楼的所有图纸。”她指了指某个位置,“这个练习室是后来改造的,地下有旧的通风管道。虽然做了加固,但承重极限比正常区域低15%。”
她说完,重新设计了队形:“刘耀文和严浩翔换位置,真源站这里。重新调整重心分布,应该就没问题了。”
重新试了一次,果然稳了。
“我的天……”刘耀文站起来,一脸佩服,“老师你连这个都懂?”
“舞台设计不只是编舞。”林星澜收起平板,“场地、灯光、音响、甚至建筑结构,都要考虑进去。”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仿佛这是再基本不过的常识。但少年们看着她,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不止是尊重,还有点……仰望。
晚上十点半,训练结束。
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林星澜还在办公室里,灯亮着。
马嘉祺经过时,透过玻璃门看见她坐在电脑前,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在抽屉里翻找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请进。”林星澜的声音传来,比平时哑一点。
马嘉祺推门进去,看见她脸色有点苍白,桌上放着那个熟悉的药瓶,盖子还没拧上。
“老师,你没事吧?”他问。
林星澜迅速把药瓶收进抽屉:“没事。找我有事?”
“想问你明天训练的安排。”马嘉祺说着,目光落在她手边的一沓纸上——是手写的乐谱,密密麻麻的标注。
“明天照常。”林星澜站起来,“还有事吗?”
很明显在下逐客令。
马嘉祺点点头:“那老师早点休息。”
他离开办公室,轻轻带上门。走廊里很安静,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折返回去。
门没关严,留了条缝。
他透过门缝看见,林星澜重新坐回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就着冷水吞下去。然后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很疲惫的样子。
马嘉祺悄悄离开,心里那个问号又大了一圈。
回宿舍的路上,七个人并排走着。
重庆的夜风带着江水的潮气,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你们觉不觉得……”宋亚轩忽然开口,“林老师好像总是在勉强自己?”
“怎么说?”丁程鑫问。
“就是……她明明身体不舒服,还要陪我们练到这么晚。昨天也是,今天也是。”宋亚轩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李总又没要求她必须全程跟练。”
严浩翔插着口袋走在最后,忽然说:“她吃的药,是处方药。”
大家停下脚步。
“你怎么知道?”刘耀文问。
“瓶身上的缩写,我查了。”严浩翔语气平淡,“是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
这个词有点陌生,但听起来很严重。
“什么意思?”贺峻霖小声问。
“就是经历过很可怕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马嘉祺解释,他看向严浩翔,“你确定?”
严浩翔点头:“我姑姑是心理医生,我认得那个药。”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所以她才总是……”张真源轻声说,“那么冷静?好像什么事都影响不了她?”
“也可能是不能受影响。”严浩翔说。
大家继续往前走,但心情都有些复杂。
那个总是冷静、专业、一针见血的林老师,好像藏着一个很深的故事。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
林星澜吃完药,感觉那种熟悉的钝痛慢慢退去。她打开抽屉最里层,拿出一个老旧的MP3。
插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里面只有一首歌——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选段。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版本,录音里还能听到当年唱片机的沙沙声。
她闭上眼睛,在音乐声中短暂地逃离现实。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是李飞发来的微信:
【星澜,下周三董事会要来看中期汇报,你准备一下。】
【收到。】
然后又一条信息弹出来,来自陌生号码:
【你父亲的事,不是意外。想知道真相,明天晚上八点,南滨路钟楼见。】
林星澜盯着那条信息,手指收紧。
许久,她删掉信息,关掉手机。
窗外,重庆的夜色浓重如墨。江对岸的霓虹灯闪烁不定,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她摸着左耳的耳钉,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