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不是那种温柔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是砸在玻璃上能听见“砰”一声闷响的暴雨。江城市中心的高楼群在夜色里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灯火稀疏,只有马嘉祺这间公寓还亮着灯。
门开了。
冷风裹着水汽冲进来,地板上迅速积起一圈湿痕。
贺峻霖第一个到,西装外套已经湿透,贴在背上。他摘下眼镜,镜片全是水雾,手指微微发抖。他没说话,只是盯着茶几上那个铁盒,仿佛它会突然开口。
丁程鑫几乎是撞进来的,头盔都没来得及摘,摩托车钥匙还挂在手上晃荡。他一眼就看到铁盒旁边那部碎屏手机,喉咙猛地一缩。
“谁死了?”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没人答他。
张真源紧跟着冲进来,头发滴着水,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我到了!真到了!”电话那头是空号提示音,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打的是五年前她用过的号码。他站在门口,喘着气,看着屋里的人,忽然不敢往前走。
严浩翔早就来了,在楼道里来回走了十几趟。他靠在墙边,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他们七人第一次公演后拍的合照,她站在最边上,笑得不太自然,像是被硬拉进去的。他抬头,看见宋亚轩抱着一部老手机进来,屏幕亮着,页面停留在“已保存报警回执”的列表。
最后到的是刘耀文。
他推开门时,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黑色夹克沉甸甸地压着他肩膀。他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落在马嘉祺脸上。
“她是谁?”
这句话问得干脆,可声音有点哑。
马嘉祺没看他,低头把铁盒盖子完全掀开。药瓶、缴费单、信纸,一样样摆出来,动作慢得像在下葬。
“林晚星。”他说,“她救了我。”
空气一下子绷紧了。
张真源往前一步,手指刚碰到那张缴费单,指尖就抖了起来。“2018年3月12日……那天是我们成团之夜彩排。”他抬头,眼眶红了,“她交的钱?为什么?她哪来的钱?”
丁程鑫一把抓起药瓶,标签上的字看得他太阳穴突突跳。“替莫唑胺?这不是……脑瘤晚期的药吗?”他猛地转向马嘉祺,“你那时候不是说 donor 是海外志愿者?匿名捐献?系统记录清清楚楚!”
“是假的。”马嘉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是配型成功的人。她献了骨髓,然后……消失了。”
“不可能。”严浩翔突然开口,语气冷静得不像他自己,“骨髓移植必须本人签署知情同意书,还要连续七天打动员针,医院有完整流程记录。她要是捐了,不可能没档案。”
“因为她没签。”马嘉祺从铁盒底抽出一张复印件,递过去,“她用了‘家属拒绝捐献’的理由,但私下完成了采髓手术。医生收了她三万块封口费,把 donor 记录替换成匿名库数据。”
纸上盖着医院章,日期是2018年3月5日。
正是马嘉祺手术前一周。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雨打窗户的声音。
贺峻霖戴上手套,拿起那部老手机。屏幕亮起,电量显示2%,弹出一条系统通知:“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些,请别自责。”
下一秒,音乐响起。
《平凡之路》的吉他前奏,带着旧录音特有的杂音,缓缓流淌出来。
张真源猛地捂住嘴,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他记得这声音。
五年前冬天,他们在练习室排练到凌晨两点,暖气坏了,大家挤在一起发抖。她悄悄进来,把手机放在音箱旁,说:“听着听着就不冷了。”
那天她穿的就是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
丁程鑫一拳砸在墙上,指节当场破皮,血混着汗往下滴。“为什么不早放?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他吼得脖子青筋暴起,“我们每天在台上笑,她在屋里等死?!”
“因为她不想。”马嘉祺闭上眼,“她说‘别自责’,就是不想我们后悔。”
“可我们本来就可以不后悔!”丁程鑫红着眼转过身,“我们可以陪她!我们可以救她!她明明就在我们身边!”
“她不在。”宋亚轩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翻着手里的旧手机,指尖停在一个编号上。“我查了警方系统。2018年3月11日晚上11点18分,有人匿名举报北区某出租屋有未成年人药物滥用。”他抬头,眼神发颤,“地址……就是她住的地方。”
“她都快不行了……还在报警?”张真源声音发抖。
“她不是为自己报的警。”宋亚轩摇头,“她救了别人,最后一刻还在救别人。”
刘耀文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路灯在雨中晕出一圈昏黄的光。他掏出手机,接入一个加密通道,调出殡仪馆内部值班表。
“她登记的是夜班。”他盯着屏幕,“但系统记录被改过三次。最后一次修改IP来自市政数据中心,权限级别三级以上。”
“谁改的?”严浩翔问。
“不知道。”刘耀文眼神冷了下来,“但真正的守夜人老周,一周前失踪了。家属报案,案子压着没立案。”
“她没死在屋里。”贺峻霖突然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正连接笔记本,破解手机日志。屏幕上跳出一行代码,自动重组为一段缓存数据。
“这个手机……不是普通加密。”他敲击键盘,“它需要多模态生物信息才能解锁核心文件夹。指纹、面部、声纹、心跳频率……全部匹配才行。”
“什么意思?”丁程鑫问。
“意思是。”贺峻霖抬头,眼神震动,“她在等我们。一个一个,亲手打开她的记忆。”
他把自己的指纹按在手机上,再扫脸。屏幕闪了一下,弹出提示:
【钥匙1激活。剩余六人未触碰真相。】
马嘉祺伸手接过,验证通过。
【钥匙2激活。剩余五人未触碰真相。】
“钥匙?”张真源喃喃,“这是什么?”
“是她的遗言。”贺峻霖声音低沉,“也是她的考验。她想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还记得她。”
严浩翔一直没说话。他拿起马嘉祺的保温杯,翻来覆去地看。杯身磨花了,标签卷了边,但他忽然注意到内层有一道极细的刻痕。
他指尖抚上去,辨认出几个小字:“他们值得光。”
他呼吸一滞。
从包里掏出一本旧笔记本,翻开一页。那是他在孤儿院写的日记,标题是:“我也想成为光。”
笔迹不一样,但那股劲儿一样——倔强,不甘,藏着点不敢说出口的渴望。
“她看过我的日记。”他声音发抖,“她知道我想要什么……可她自己……”
他猛地抬头,眼眶通红,一拳砸在桌上。
“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吼声在房间里炸开。
“她给我们送早餐,我们以为是公司福利!她替我们挡灾,我们以为是运气好!她默默付出一切,我们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写了那么多歌!”他指着自己胸口,“竟没一首是给她的!”
没人说话。
雷光闪过,照出他脸上滑落的泪。
宋亚轩低头继续翻手机。他点开一条旧短信,是五年前系统自动发送的报警回执提醒。
编号:JY20180311-2318
他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浏览器,输入编号查询。
跳出来的是一份内部通报截图:
【案件简报】
时间:2018年3月11日23:18
地点:江城北区幸福里7栋304
报警人:匿名
案由:疑似未成年人药物滥用
备注:出警后未发现涉事人员,房间空置,现场遗留药瓶若干,已移交法医科。
“她报警那天……已经走不了路了。”宋亚轩声音发颤,“脑瘤晚期,肿瘤压迫神经,站都站不稳。可她还是爬起来,打了那个电话。”
“她救了那个孩子。”张真源哽咽,“可谁来救她?”
刘耀文合上电脑,站起身。
“我去查殡仪馆当晚监控。”
“你疯了?”丁程鑫拦他,“那种地方能有监控?而且都五年了!”
“有。”刘耀文眼神冷得像刀,“她既然留下钥匙,就一定留了路。”
他重新接入系统,绕过防火墙,调出殡仪馆后巷的备份录像。时间定位在2018年3月12日凌晨。
画面模糊,黑白影像。
23:47。
两名穿黑衣的男人抬着担架走出后门,上面躺着一个人,脸部被白布盖住,但手腕露出一角洗得发白的袖口——正是她最后一次探班时穿的那件外套。
一辆无牌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车门半开。
担架被抬进车里,车门关上,车子启动,驶入雨夜。
全程不到两分钟。
没有登记,没有签字,没有家属确认。
“这不是正常流程。”贺峻霖盯着画面,“尸体转运必须有死亡证明和亲属签字。她要是自然死亡,不可能这样被带走。”
“她不是死在屋里。”马嘉祺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所有人看向他。
他盯着监控截图,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她生日当天,一个人死在出租屋……可这辆车是23:47出现的。”他顿了顿,“她还没死透。”
“你是说……”丁程鑫声音发紧,“她被活埋?”
“不。”刘耀文摇头,“是有人带她走的。目的不明。”
“为什么?”张真源声音发抖,“谁要带走一个快死的人?”
贺峻霖突然动手恢复更多日志数据。屏幕闪烁,跳出一段残缺文字:
【日志片段 - 2018.3.10】
他们还在舞台上发光。
我不能拖累他们。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
等我走了……钥匙会带他们找到我。
希望那时,他们还能认出我。
文字戛然而止。
屋子里静得可怕。
良久,严浩翔低声问:“她到底……为我们做了多少?”
没人答。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
但他们开始懂了。
她不是偶然出现在他们生命里的温暖。
她是主动走进黑暗,把光留给他们的那个人。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回铁盒。
“钥匙系统还在运行。”他说,“她留了七把钥匙。我们只开了两把。”
“剩下的。”马嘉祺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雨夜中的城市,“得我们一个一个,亲手去碰。”
他回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你们愿意吗?”
没人犹豫。
张真源抹了把脸,点头。
丁程鑫攥紧拳头,咬牙:“我他妈现在就想把那些人揪出来。”
严浩翔合上笔记本,声音平静:“我要写一首歌。只给她一个人。”
宋亚轩握紧手机:“我要找到那个孩子。告诉她,救她的人,叫林晚星。”
刘耀文盯着监控截图,眼神冷得像冰:“我要查那辆车。查到底。”
贺峻霖打开电脑,重新连接系统:“我来破解剩下的数据。她既然设了钥匙,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马嘉祺看着他们,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那部老式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自动亮起,弹出一条新消息。
没有发送人,没有时间戳。
只有一行字缓缓浮现:
【剩余五人未触碰真相】
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七人惨白的脸。
铁盒静静躺在茶几上,像一座未立碑的坟。
雨还在下。
可有些东西,已经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