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宫后,前朝传来年羹尧大将军平定西北、凯旋还朝的消息,圣心大悦。
一时间,翊坤宫的恩宠如烈火烹油,达到了顶峰。
华妃日日承欢,风光无两,将六宫粉衬得黯然失色,连皇后也需暂避其锋芒。
她沉浸在这独一份的荣宠里,意气风发,早已将失意时还需倚重的“智囊”曹贵人抛在了脑后,无心也无需再召她去商议什么“计策”。
曹琴默乐得清闲。
她每日里只安心待在自个儿宫中,逗弄温宜,教她说话走路,或是静静翻阅些书卷,偶尔对着一局残棋出神。
外人看来,曹贵人似乎是因华妃复宠、自己被冷落而郁郁寡欢,闭门不出。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清闲”何等珍贵,正可让她避开风口浪尖,于无人处细细思量未来的每一步。
这日,她正耐心地教温宜解那精巧的九连环。
温宜年纪小,胖乎乎的小手还抓不稳那冰凉的金属环,只好奇地拨弄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曹琴默也不急,握着女儿的小手,一下一下,慢慢引导,目光温柔似水。
这九连环环环相扣,解开不易,恰似这深宫迷局。
她如今,不也正试图解开前世的死结,为自己和女儿寻一条生路么?
“小主,”音袖从外间进来,面色有些古怪,压低声音道,“听说……昨晚华妃娘娘召了莞贵人和安常在去翊坤宫,说是……唱曲儿助兴,皇上也在呢。”
曹琴默握着九连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抬眼,看向音袖:“唱曲儿?”
“是啊。”音袖脸上闪过一丝不平,“听翊坤宫那边漏出的口风,华妃娘娘兴致极高,让两位小主轮番唱了许久,还……还打赏了不少东西,说是……唱得好。”
“砰”一声轻响,是曹琴默将手中的九连环轻轻搁在了身旁的紫檀小几上。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拿宫中嫔妃当歌姬取乐,华妃娘娘,当真是……忘乎所以了。” 声音平静,却透着寒意。
“可不是么!”音袖忍不住道,“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折辱人!听说莞贵人回来时,脸色都是白的。安常在更是……”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明。
曹琴默没再接话,只将依偎在她腿边的温宜轻轻抱起,交给候在一旁的乳母,温声道:“带公主去后殿玩吧,仔细别让她把环儿放嘴里。”
待乳母抱着咿呀学语的温宜退下,她才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
“今日天色不错,”她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咱们去碎玉轩附近走走。”
音袖一惊:“小主,这……华妃娘娘若是知道……”
“知道又如何?”
曹琴默打断她,目光投向窗外明晃晃的日头,那里,翊坤宫的琉璃瓦正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娘娘如今圣眷正浓,眼里心里只有皇上一人,哪还顾得上咱们去了哪儿,见了谁?不过‘偶遇’罢了。”
她特意在“偶遇”二字上,略微加重了语气。
音袖仍有些不安,但见主子神色笃定,便也不再劝,只默默服侍她更衣梳妆。
曹琴默选了一身并不起眼的藕荷色旗装,发髻也梳得简单,只簪了两支素银簪子并一朵绒花,刻意敛去了几分华妃一党惯有的张扬。
她心中明镜似的。
前世她依附华妃,为其出谋划策,虽也得过些好处,但最终不过是他人手中一把用旧了便可丢弃的刀。
这一世,她占尽先机,知晓未来大致的走向,若再走老路,无异于自寻死路。
年家烈火烹油,看似鼎盛,实则已在悬崖边缘。
甄嬛,这个如今尚是贵人、未来却将搅动风云的女子,才是她眼下最需谨慎接触、并尝试结盟的对象。
越早表明立场,越早传递善意,日后才能获取更多信任,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为自己和温宜寻得一方安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