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时，我正对着镜子把那颗子弹壳别在帆布包上。阳光透过窗户，在牛仔裤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暖灰色一字肩针织衫的领口有点松，露出锁骨处浅浅的窝。
“喂？”那边传来莫城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含糊，背景里似乎有翻书的沙沙声。
“莫城？”我把手机往耳边凑了凑，“刘耀文呢？”
“耀文啊，”他打了个哈欠，“考完试回来就瘫床上了，从中午一点睡到现在，雷打不动。我刚想叫他起来吃点东西，掀开被子一看，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流枕头上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让他醒了给我回个电话，就说我有事儿找他。”
“行，”莫城应得干脆，“估计他这觉得睡到明天去，你别等急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帆布包上的子弹壳，突然有点理解他的困。武营这次毕业考的强度，光是听莫城偶尔提过的只言片语就够吓人——负重越野时背囊里塞着二十公斤的铅块，格斗考核用的是真人格斗台，摔下去时垫着的木板能裂成两半，夜间突袭训练更是三天两夜不合眼，全靠能量棒撑着。
结果这通回电，还真让莫城说中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时，正趴在植物图鉴上补觉。屏幕上“刘耀文”三个字跳得欢快，接起来就听见他带着浓重鼻音的抱怨：“纪淮你催魂呢，我刚从床上爬起来。”
“你从昨天下午一点睡到今天上午九点半，”我坐起来揉着眼睛，晨光把窗帘染成淡金色，“刘耀文，你是属猪的？还是说武营把你当驴使了，现在要补觉补回来？”
“你是没体验过，”他那边传来刷牙的声音，含混不清地说，“最后这三天，每天就睡仨小时，凌晨两点爬起来练格斗，对手是教官特意找来的退役特种兵，一拳能把人打飞三米远；射击考核不光要打移动靶，还得在靶场里跑障碍，爬铁丝网的时候枪还不能掉，掉了就直接算零分；最不是人的是野外生存，给的压缩饼干就够塞牙缝，喝的水得自己找，我在山里挖了个泉眼，结果里面漂着虫子，硬着头皮喝下去的。”
我听得咋舌：“至于这么狠？”
“不然怎么叫毕业考？”他似乎漱了口，声音清晰了些，“说吧，找我啥事？”
“出来玩。”我掀开被子下床，“老地方见，我想吃烤肉。”
商业街的风裹着夏末的热意，吹得针织衫的袖口轻轻晃。我站在奶茶店门口等他，看见刘耀文从街角拐过来时，忍不住笑出了声——深灰色T恤上的白色字母洗得发旧，黑色工装裤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186cm的个子往那儿一站，比旁边的公交站牌还惹眼。
“你穿得跟刚从训练场爬出来似的。”我上下打量他，“就不能穿得像个14的？”
“总比你穿得像要去野餐强。”他扯了扯我露着的肩膀，指尖有点烫，“文营都教些什么？怎么把衣服穿得这么……招摇？”
“总比武营教你们把裤子穿出硝烟味强。”我拍开他的手，转身往奶茶店走，“我要草莓多多，少冰三分糖。”
他跟在我身后，声音里带着笑：“知道了，纪大小姐。”
两杯奶茶拎在他手里，吸管被我咬得变了形。路过童装店时，他突然停住，盯着橱窗里的奥特曼玩偶皱眉：“你说咱们四岁进SDFJ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这玩意儿特酷？”
“你现在也觉得。”我戳穿他，“上次在人质家，你还偷偷玩人家小孩的奥特曼，被莫城拍下来发任务群了。”
他耳尖有点红，攥着奶茶杯的手指紧了紧：“那是为了稳定人质情绪，战术懂不懂？”
烤肉店的油烟味混着肉香扑过来时，我把手机掏出来对着烤盘拍。滋滋作响的五花肉裹着生菜，蘸料碟里的辣椒粉堆得像座小山。刘耀文抢过我的手机塞回包里：“吃个饭拍什么？又不是没见过肉。”
“要发群里馋莫城。”我夹起一块牛舌，“他昨天接电话那语气，一听就没吃好。”
“他啊，”刘耀文灌了口奶茶，“昨天射击考满分，被教官拉去复盘，回来就对着靶子发呆，估计在想怎么能打得更准。”
我笑了笑，突然想起正事：“对了，你知道武营分数线改了吗？”
他挑眉：“什么线？还是六十分及格？”
“早改了。”我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文营文考满分一百，八十以上的分数能折算进武考，我药理考了九十二，折算完能加十二分。你们武营就惨了，文考七十五才及格，还不能折算，武考更夸张——格斗九十二，射击九十五，少一分都不行。”
刘耀文正嚼着的牛舌差点喷出来，眼睛瞪得溜圆：“九十五？射击要九十五？那靶心不得比蚊子还小？还有格斗九十二，上次莫城把对手打趴下，也就八十七分，这是要逼死谁？”
“谁让你们武营向来只看第一。”我给他夹了片培根，“估计是想让你和莫城承包所有名额，毕竟你格斗次次第一，特工组的记录都是你破的；莫城射击次次满分，千米外打硬币跟玩似的，除了你们俩，估计没人能达标。”
“这分数简直疯了！”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合着就我俩是人，别人都不用毕业了？”
“所以啊，”我故意逗他，“你俩可得小心点，要是毕不了业，以后我和童瑶出任务，你俩就只能在基地里看监控。”
“得了吧，”他嗤笑一声，“童瑶是医疗组的，平时最多出个急救任务，真遇上枪战，她那小身板能扛住枪的后坐力？再说了，她晕血，上次模拟急救，看见假血都差点吓晕过去。”
我被他说得没法反驳，只能踹了他一脚：“吃你的肉吧。”
吃完烤肉往回走时，路过一家室内儿童乐园。彩色的气球飘在门口，音乐声吵得人耳朵疼。刘耀文突然往里面瞥：“进去看看？”
“幼不幼稚？”我嘴上吐槽，脚却跟着他往门口挪。
管理员果然拦住了我们，上下打量着说：“不好意思，成人不能进。”
刘耀文掏出身份证拍在桌上，14岁三个字格外清晰。管理员愣了愣，又看了看他186cm的身高，表情像见了鬼：“你……14？”
“不信？”他把我的身份证也掏出来，“她也14，我们俩都是11年的，标准未成年人。”
管理员盯着身份证看了半天，又看了看我们，最终还是挥挥手放行了：“进去吧进去吧，别捣乱就行。”
海洋球池里，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在打闹，粉色的球砸得满天飞。其中一个没站稳，手里的球直直朝我飞来，正砸在胸口。
“对不起啊，大姐姐！”女生慌忙道歉，眼睛却往刘耀文那边瞟。
我刚想说没事，旁边一个高个子男生突然走过来，对着我喊：“大姐姐，能帮我们捡下那个球吗？”
我愣了愣，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叫我什么？”
“大姐姐啊，”他挠了挠头，“你看着比我们大好多，肯定是大学生吧？”
我差点被气笑，刚想解释“我才14，比你还小两岁”，旁边的刘耀文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说：“哈哈哈哈大姐姐，他叫你大姐姐！”
“你还好意思笑！”我转身就给了他一拳，“要不是你长这么高，人家能误会吗？”
“这可不能怪我，”他揉着胳膊，笑得更欢了，“谁让你177，比那男生都高大半个头，又穿得这么……成熟，人家不叫你姐姐叫什么？叫妹妹？”
我气得想把手里的海洋球砸他脸上，却看见他眼里的笑意，突然就没了脾气。阳光透过乐园的玻璃顶照下来，落在他深灰色的T恤上，白色字母在光线下晃眼。
走出乐园时，他还在念叨：“大姐姐，纪淮你以后就叫大姐姐吧……”
“刘耀文你找死！”我追着他打，他笑着往前跑，工装裤的裤脚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街道尽头的路灯亮了，把两个少年的身影裹在暖黄的光里。毕业考的硝烟散尽，那些严苛的分数、熬不完的夜，都被抛在了身后。此刻，我们只是两个刚考完试的14岁少年，能在街上追跑，能抢对方的奶茶，能在被误会时，一边拌嘴一边笑得像个傻子。
帆布包里的子弹壳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我看着刘耀文跑远的背影，突然觉得，不管分数线多高，不管未来的任务多险，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好像什么都不用怕。
毕竟，硝烟散尽后，能一起笑一起闹的，才是最好的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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