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考的铃声像根细针,刺破考场的寂静。我握着笔的手很稳,笔尖在答题卡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毒理分析的最后一道大题涉及三种神经性毒素的鉴别,题干长得像篇短文,旁边的女生已经开始咬笔头,我却只扫了两眼就有了思路——这种题型在模拟考里出现过三次,变式都在我的笔记本里。
窗外传来隐约的枪声,闷闷的,像远处在放鞭炮。不用想也知道,是武营在进行实弹考核。据说今年的射击考试加了难度,靶场设在移动的装甲车上,考生要在颠簸中完成五十米速射,脱靶一发就扣十分。
我笔尖一顿,在“梭曼毒素”几个字上画了圈。刘耀文的速射从来都是满环,哪怕是在越野车上,他也能凭着手腕的稳定度抵消颠簸。上次看他练枪,教官扔了个苹果在十米外,他转身的同时抬手,子弹正中苹果核,果皮都没溅出多少。
“纪淮,还有半小时交卷。”监考教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回过神,发现答题卡已经填得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道附加题——用三种语言撰写急救报告。
英语、法语、俄语。我挑了挑眉,这简直是为刘耀文和莫城量身定做的题,他们俩在语言课上能用俄语吵架,用法语互相嘲讽,偏偏考试时连最简单的作文都写不利索。
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游走,法语的圆润,俄语的硬朗,英语的简洁,三种笔迹在同一页纸上交织。写完最后一个单词时,我抬头看了眼时钟,还有十五分钟。考场里有人开始紧张地翻卷子,铅笔划过纸面的声音像春蚕在啃桑叶。
交卷走出考场时,正撞见武营的人往射击场跑。他们穿着厚重的战术背心,背着枪,脸上涂着伪装油彩,只露出眼睛。我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见刘耀文——他向来是最后一个出场,教官说要把最难的时段留给最有把握的人。
下午考战术推演,用电脑模拟伏击战。我坐在终端前,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调出卫星地图,标记出三处伏击点。系统提示“敌方增援将在十分钟后抵达”,我立刻调整部署,把左翼的虚拟兵力撤回半山腰,只留三个狙击位。
旁边的男生咋舌:“你这撤得也太狠了,不怕被包抄?”
“等他们到山腰,狙击手正好能打个措手不及。”我头也不抬,把迫击炮的射程调到最大,“何况刘耀文要是在,肯定会带突击队抄后路,左翼根本不用守。”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脱口而出得太自然。男生愣了愣,随即笑:“你跟武营那刘耀文到底是搭档还是连体婴?说战术都能提到他。”
我没接话,屏幕上已经弹出“伏击成功”的提示,附带98分的高分。虚拟战场上硝烟散尽,我盯着“剩余兵力67%”的数字,突然有点想知道,刘耀文此刻在靶场上,是不是也在做着类似的计算。
武营的射击考试比预想中结束得晚。等我抱着书从图书馆出来时,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靶场方向的枪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欢呼。
我往那边走,远远看见刘耀文被一群人围着。他已经卸了战术背心,黑色T恤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有人拍他的肩膀,喊着“满环!耀文你是真的狠!”
他笑着推开人群,目光扫过来,正好对上我的视线。那瞬间的眼神亮得惊人,像靶心被击中时溅起的火花,刚才在射击场上的凌厉还没完全褪去,却又多了点说不清的雀跃。
“文考怎么样?”他朝我走过来,身上的硝烟味混着汗味,比任何香水都让人安心。
“附加题拿了满分。”我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三种语言,猜猜是哪三种?”
“俄语、法语、英语。”他想都没想就答,嘴角扬得很高,“教官说这次射击加了移动靶,我把装甲车的颠簸频率记下来了,算准了开枪时机。”
“所以又是满环?”
“不然呢?”他挑眉,伸手想弹我的额头,又在半空中停住,改成了轻拍,“晚上刑讯模拟,你要不要来看?听说用的是新的测谎仪,灵敏度高得能测出心跳变化。”
“不了,”我摇头,“明天考野外生存,我得回去背植物图鉴。”
他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到我手里。是颗子弹壳,被磨得很光滑,边缘圆润,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靶场捡的,”他声音有点低,“给你压书。”
子弹壳在掌心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我想起早上文考时写下的急救报告,想起他在颠簸的装甲车上校准准星的样子,突然觉得,我们的考场虽然不同,硝烟味却是一样的。
“明天加油。”我把子弹壳塞进书包,“别在沼泽地里把鞋弄丢了,去年你光着脚回来,被教官罚洗了一星期的作训服。”
“那是意外。”他梗着脖子,却忍不住笑,“你也别把毒蘑菇当成可食用的,上次莫城吃了差点看见幻觉。”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文营的图书馆和武营的靶场在身后渐渐远去。明天,他要在野外的泥水里辨别陷阱,我要在实验室里分析毒物成分;他要靠体力和反应力闯关,我要凭知识和推演力得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就像他塞给我的那颗子弹壳,坚硬,滚烫,带着穿过靶心的笃定;就像我写在急救报告里的字句,精准,冷静,藏着能救命的底气。
真正的考试,从来不是孤军奋战。我们在各自的战场上,带着对方的那份笃定往前冲,等硝烟散尽,总能在终点处看见彼此——一个拿着满分的文考成绩单,一个握着满环的射击靶纸,笑着说:“你看,我说过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