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区的训练从不会因为谁是新来的而放慢节奏。第二天一早,尖锐的哨声刺破黎明,你和刘耀文跟着队伍来到操场,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晨跑。
你跑得不算慢,妈妈以前总带你去公园跑步,说能长个子。可刘耀文显然没怎么跑过,才绕着操场跑了半圈,就落在了最后,小脸憋得通红,呼吸像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响。
“快点!跟上!”李教官的声音在队伍后面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刘耀文咬着牙,小短腿拼命往前迈,却怎么也赶不上前面的人。他的蓝色旧外套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像块沉重的壳。你跑在他前面一点点,能听见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心里有点着急。
当队伍跑到第三圈时,刘耀文突然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呜……”他趴在地上,没立刻起来,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要哭了。
几个小孩停下来,回头看着他,有人忍不住笑出声:“真没用,才跑这么点就倒下了。”
你也停了下来,转身往回跑。张教官在前面喊“纪淮,别停下”,可你没听,径直跑到刘耀文身边,蹲下来想扶他。
“别碰我!”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瞪着你,像只受伤的小兽,“我能跑!”
他的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珠,沾着地上的灰尘,看着很疼。你皱了皱眉,想起自己上次摔倒时,妈妈会立刻把你抱起来,吹着伤口说“不疼不疼”。
“先起来再说。”你没管他的拒绝,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把他拉起来。他比看起来要轻,胳膊细得像根小树枝。
“走,我扶你去医务室。”你架着他的胳膊,想往操场边的医务室走。
“不去!”他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倔强,“我要跑完,爸爸说……说大英雄不能半途而废。”
你愣了愣,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他不是怕疼,是怕被当成没用的小孩,怕他爸爸真的不要他了。就像你努力学着叠被子、学着喊口号,是怕妈妈来看你时,觉得你不够勇敢。
“那我陪你跑。”你松开他的胳膊,调整了步伐,慢慢跟在他身边,“我们慢慢跑,不着急。”
他愣住了,大概没想到你会这样说。晨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沾着细密的汗珠。他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点了点头。
于是,在空旷的操场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陪着一个瘸着腿的小男孩,慢慢悠悠地跑着,远远落在队伍后面。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
“你看,那边有小鸟。”跑到白杨树旁时,你指着树枝上的鸟窝,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顺着你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几只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着。紧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一点。
“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有好多鸟。”他低声说,“我爸爸会带我去树林里捉虫子喂它们。”
“真的吗?”你眼睛亮了,“我妈妈会带我放风筝,我的风筝是蝴蝶形状的,能飞得比树还高。”
你们一边跑,一边小声说话。你说家里的院子,说妈妈做的红烧肉,说那只总蹭你手心的小猫;他说以前住的房子,说爸爸教他踢足球,说奶奶种在阳台上的月季花。
原来他也有过温暖的日子,不是从一开始就住在营区的风里。
当你们终于跑到终点时,队伍已经解散了,教官们站在操场边等着。李教官看着你们,板着的脸似乎松动了些,没再批评,只是说:“刘耀文,去医务室处理伤口。纪淮,你去帮他拿药。”
你领着刘耀文往医务室走,他的腿还是一瘸一拐的,却没再皱过眉。路过操场边的沙坑时,你看见他偷偷捡起一块光滑的小石头,塞进裤兜,大概是想当成宝贝藏起来。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落在你们身上,暖洋洋的。你突然觉得,营区的风好像没那么硬了,也许再过些日子,你会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变成勇敢的小孩。而身边这个攥着糖、藏着石头的小影子,大概也会慢慢松开紧绷的拳头,敢在阳光下笑得大声一点。
毕竟,你们都是要在这片操场上,一起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