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沈翊的公寓。说是借几本刑侦专业的书，其实是想看看，沈翊这半个月都在干什么。
沈翊在家。他穿着家居服，头发有些乱，像是刚睡醒。看见杜城，他笑了笑，侧身让他进来。
“书在书房，你自己找。”沈翊说着，转身进了厨房，“我给你泡茶。”
杜城走进书房。书很多，摆得整整齐齐，分类很清楚。刑侦专业的书在第三排，他抽出几本，随手翻了翻。
然后他看见了那层灰。
书架的第三排，左边那几本书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很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右边那几本，包括他刚抽出来的这几本，却很干净，干净得像经常被人翻动。
杜城的心沉了沉。他记得，许意多生前最喜欢的一本书，叫《中国绘画史》。沈翊说过，那本书老师翻了几十年，书页都黄了。
他抬起头，在书架上寻找。最后在最高那排找到了，那本《中国绘画史》很干净，干净得和左边那些落灰的书格格不入。
厨房传来水烧开的声音。杜城收回手，抱着那几本书走出书房。
沈翊端着茶出来，看见他手里的书，笑了笑：“这几本不错，我最近也在看。”
杜城点点头，接过茶杯。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沈翊的脸。
“沈翊，”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最近…常看书？”
“嗯。”沈翊在沙发上坐下，抱起一个抱枕，“闲着也是闲着。”
“没出去走走？”
“没有。”沈翊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外面太吵。”
杜城盯着他。沈翊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没睡好。但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王崇的案子，”杜城又说，“你怎么看？”
沈翊放下茶杯，想了想：“现场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临时起意。”
“所以是预谋杀人？”
“大概率是。”沈翊说，“凶手很冷静，计划很周密。而且…对王崇很了解。”
杜城的心又沉了沉。
“你觉得，”他盯着沈翊的眼睛，“凶手会是谁？”
沈翊回视他，眼神很坦然：“我不知道。但能做出这种案子的人…一定恨透了王崇。”
恨透了。
这三个字在杜城心里反复回响，像钟声，一声比一声重。
监控是在第四天找到的。
酒店对面有家便利店，门口的摄像头正好能拍到酒店侧门。技术科熬了两个通宵，终于在一段监控录像里发现了线索。
案发当晚九点四十五分，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从侧门进入酒店。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从身形看，是个清瘦的男性。
九点五十五分，这人从侧门出来。进去时手里空着，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黑色塑料袋。
进出酒店，只用了十分钟。
十分钟。刚好够坐电梯上十八楼，敲开房门，递刀，离开。
杜城把这段监控反反复复看了二十遍。每次看到那个黑色身影从侧门出来，他的心脏就狠狠一抽。
太熟悉了。那个走路的姿势，那个微微低头的习惯，那个右手总是插在口袋里的动作…
他关掉视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杜城睁开眼，看见沈翊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文件夹。
“城队，”沈翊走进来，把文件夹放在桌上，“你让我查的，王崇最近三个月的行踪。”
杜城翻开文件夹。里面很详细，王崇去了哪儿，见了谁，甚至吃了什么，都查得一清二楚。沈翊的字迹很工整，一笔一画，写得非常认真。
翻到最后一页时，杜城的手顿住了。
那一页记录的是案发当天，王崇的行踪。下午三点，王崇去了城西一家咖啡馆，见了个人。见面时间很短，只有十五分钟。
咖啡馆的名字叫“时光”。
杜城记得这家咖啡馆。沈翊常去，他说那里的手冲咖啡很好喝，老板是个退休的老画家，和许意多是老朋友。
“这个，”杜城指着那行记录，“见面的人是谁？”
沈翊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知道。咖啡馆的监控坏了，服务员说记不清了。只说是个男的，戴着口罩和帽子。”
杜城抬起头，看着沈翊。沈翊的表情很自然，眼神很平静，看不出任何破绽。
“沈翊，”杜城突然问，“案发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沈翊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在家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一个人？”
“一个人。”
“有人能证明吗？”
沈翊的笑容淡了淡：“杜城，你是在审问我吗？”
杜城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沈翊，看着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
很久，沈翊才开口，声音很轻：“杜城，你是不是怀疑我？”
杜城的心狠狠一抽。他想说不是，想说怎么可能，想说我们是搭档我怎么会怀疑你。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我只是想排除所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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