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阀走后,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又安静下来了,脑子里的声音反而更吵了。我看着电脑屏幕上,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烦躁得很,想把电脑砸了。
最后我还是强迫自己坐了下来,对着文档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几个小时吧,我才开始慢慢敲字。写得很慢,很艰难。从中午一直写到外面天都黑透了,我才勉强写完今天需要的稿子。
我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心里空落落的。一种特别没劲的感觉涌上来,活着真没意思,天天这样写啊写,有什么意义?死了是不是就轻松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吓了一跳,但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我拿起手机,下意识点开了那个心理咨询的App。看着军阀的头像,我直接订了他一年的咨询服务。支付成功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就这样吧。
然后我给他发了个消息,通过微信发送了消息。
虚荣 [医生,我现在感觉非常不好,能现在过来一趟吗?我买了你的包一年的服务。]
消息发出去,我盯着屏幕等。没过几分钟,手机响了。
军阀 [情况我了解了。根据平台紧急服务协议和您刚购买的服务包,我可以在今晚进行一次紧急干预。一小时后到。]
我回了个“好”,然后把地址又发了一遍。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坐立不安。那种想死的念头还在,但好像没那么强烈了,更多的是某种说不清的期待。
快九点的时候,门铃又响了。和白天一样的声音。
我几乎是跳起来去开门。门口果然还是他,穿着便服,外面套着那件白大褂,手里提着出诊箱。表情也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
“你来了,亲爱的。”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显然他对我的称呼已经免疫了,或者说是懒得纠正了:“虚荣女士,我接到平台的紧急服务通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进来再说。”我让开身子。
他走进来,这次比白天更熟练地坐在了那个单人沙发上。他打开出诊箱,拿出记录本,但没开录音设备,大概是考虑到晚上是紧急出诊。
“说说吧,具体是什么感觉?”
“就是……写完东西,特别累,然后觉得什么都没意思。”我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声音有点闷,“脑子里会想,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这种想死的念头,持续多久了?有没有具体的计划?”他问得很直接。
“就刚才,写完稿子那一阵特别强烈。现在好点了。”
“计划?没有。就是觉得没劲。”
“白天开的药,吃了吗?”他问。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那张处方。“啊……忘了。还没去买。”
军阀的眉头皱了起来:“虚荣女士,药物治疗是干预计划的重要部分。尤其是当你已经出现消极念头时,按时服药非常重要。”
“哦。”
“那你现在不是来了嘛。跟你说话,好像比吃药管用点。”
“心理咨询和药物治疗是相辅相成的,不能互相替代。”
“我希望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你现在不是在这里吗?陪我聊聊天呗。”
军阀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调整策略。他合上记录本:“好吧,那我们暂时不讨论病情。你刚才说写完稿子,是遇到创作上的困难了吗?”
“困难?一直都有。”我叹了口气,“就是觉得写出来的东西都是垃圾,没人会喜欢。有时候写着写着,就觉得特别孤独,好像全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是很多创作者都会有的感受。”他说,“你需要学会接纳这种不完美,并且建立更好的支持系统,比如和家人朋友多沟通……”
“我没朋友。”我打断他,“家人也不在这里。就我一个人。”
军阀顿了一下,然后说:“那可以考虑参加一些线上的写作小组或者社群,寻找同好……”
“不想去,麻烦。”我又打断他,“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房间里沉默下来。军阀看着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虚荣女士,逃避社交只会加剧孤独感。这是你需要面对的课题。”
“那你呢?”我抬起头,盯着他,“你现在算不算我的‘社交’?我花钱买你的时候问,这算不算支持系统?”
“这是专业的咨访关系。”他纠正道,“目的是帮助你最终能够独立应对这些问题。”
“哦。说白了就是交易呗。”
“是专业的帮助关系。”他再次强调。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大部分时间是我在抱怨写作的辛苦和生活的无聊,他偶尔插几句话,试图引导我看到一些积极的东西,但效果似乎不大。快到十点半的时候,他看了看手表。
“时间不早了,这次紧急干预差不多该结束了。”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给你的建议是,明天一早去把药配了,按时服用。同时,试着给自己定一个规律的作息表,包括固定的写作、休息和放松时间。如果消极念头再次出现,并且变得强烈,一定要立刻联系平台的热线,或者去医院。”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也站起来,跟着他走到门口。看着他拉开门,我突然开口:“医生,不,亲爱的,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军阀的动作停住了。他转过身,看着我。
“不能。这完全不符合职业规范,也绝无可能。请你自重,也尊重我的专业身份。”
“哦。”我应了一声,“我就是问问。路上小心。”
“照顾好自己。记住我的话。”
门关上了。
我站在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心里有点失落,但好像也没那么难受。我走回电脑前,把最后一段稿子稍微修改了一下,然后点了保存。
我洗完澡躺到床上,已经快十二点了。累了一天,身体很疲惫,但脑子还是有点乱。我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纯白的头像,打了几个字。
虚荣 [晚安,亲爱的。]
消息状态很快变成了已读。但他没有回复。
我看着那个“已读”标记,放下手机,关掉了台灯。黑暗里,我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