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自然历史研究所沉睡在薄雾与晨光交织的静谧里。这座仿古砂岩建筑巨大的轮廓,在淡青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肃穆庄严。馆前的草坪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空气清冽,带着泥土与植物特有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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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研究所地下三层,被严格隔音材料包裹的核心安保会议室内,空气却紧绷如满弦的弓。椭圆长桌上悬浮着地下标本库的全息结构图,蓝绿色的线条将B-7区的合金样本库房及其周边通道、通风系统、监控节点勾勒得一清二楚。图像缓缓旋转,每一个细节都暴露在冷白色的灯光下。
雪鸮安保主管阿斯特站在桌旁,宽大的翅膀收拢在身侧,金黄色的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图像,锋利的喙紧紧闭着,透出压抑的愤怒与自责。副所长眼镜猴女士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瘦小的身体挺得笔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针,时不时与坐在对面的牛局长交换一个凝重的眼神。
牛局长庞大的身躯占据了会议桌另一侧的大部分空间,粗壮的蹄子偶尔不耐地在地板上轻磕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身旁,尼克和朱迪并肩坐着。尼克背脊挺直,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绿眼睛像是两盏探照灯,冷静地扫视着全息图的每一个转角、每一条管线。朱迪坐姿同样端正,紫色的眼眸快速记录着看到的一切,面前的电子记事本上已经画满了复杂的简图和标注,长耳朵微微向前倾,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声响。
“岩扉……”阿斯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是我亲自招进来的孩子。勤恳,安静,技术扎实……他母亲病重,我还特批了预支薪水。”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尼克和朱迪,金色的瞳孔收缩,“你们确定?”
“我们有确切情报,阿斯特先生。”朱迪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实感,“对方提到了一个能提供内部情报、并在关键时刻切断部分线路的‘眼睛’,且‘有把柄在老板手里’。结合您提供的关于岩扉母亲病情和经济压力的信息,以及他最近的情绪状态和负责的权限范围,他是最符合条件的人选。”
尼克补充道,语气平稳客观:“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如何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将岩扉转化为我们的优势。他是我们撬开这个犯罪网络最关键的支点。”
副所长推了推眼镜,细小的声音却异常坚定:“阿斯特,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保护研究所的财产,揪出蛀虫,阻止更大的犯罪,才是第一要务。你必须全力配合警方。”
阿斯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然后重重吐出。他挺直了背脊,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心。“我明白。需要我做什么?”
“第一,”牛局长沉声开口,声音在隔音良好的房间里嗡嗡回响,“立刻以最隐蔽、最自然的方式,将岩扉带到一个完全隔离且安全的地点。不能引起任何他可能的同伙或监视者的警觉。”
“第二,”尼克接上,手指在空中虚点,全息图上B-7区及周边几个关键区域亮起醒目的红色,“研究所表面一切照旧,但所有涉及目标区域的实际安防指挥权,从此刻起,秘密移交给我们警方。你们的技术人员,必须在我们的指导下,在不触动现有系统警报的前提下,搭建一个并行的、完全受我们控制的‘影子’监控与控制系统。”
“一个镜子里的世界。”朱迪解释道,指尖在电子记事本上滑动,调出她连夜绘制的初步架构图,“真实的安保系统不动,甚至暗中加强。但同时,我们要为岩扉——或者说,为控制岩扉后的我们——创造一个以假乱真的‘镜像’。当他按照犯罪分子的指令操作时,他看到的、触发的,都是我们想让对方相信的‘屏蔽成功’、‘画面替换’。而实际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真实的监控之下,并被完整记录。”
阿斯特和副所长仔细看着朱迪展示的复杂示意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恍然。这种精密的反制策略,需要极高的技术协调性和对双方心理的精准把握。
“第三,”尼克的目光转向阿斯特,绿眼睛里是纯粹的冷静,“我们需要立刻与岩扉接触。时间不在我们这边。必须用最快的方式突破他的心理防线,争取他的合作。他对母亲的担忧和愧疚,是我们可以利用,也必须小心处理的切入点。”
牛局长总结道:“抓捕行动暂定在明晨两点,对方计划中的‘窗口期’。在此之前,我们要完成内应控制、系统镜像、反向追踪、以及周密的埋伏部署。每一环都不能出错。阿斯特主管,副所长,研究所的配合至关重要。尤其是技术人员,必须绝对可靠。”
“我的团队,我可以拿性命担保。”阿斯特斩钉截铁地说,金色的眼睛重新燃起属于雪鸮守护者的锐利光芒,“我亲自带队。”
“好。”牛局长站起身,巨大的影子投在会议桌上,“行动现在开始。霍普斯警官,王尔德警官,控制岩扉的任务交给你们。我要在中午之前,看到他坐在我们的谈判桌前,并且愿意合作。”
“是,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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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二十分,岩扉像往常一样,提着简单的午餐盒,走进研究所安保部的值班准备室。他是一只年轻的穿山甲,棕褐色的鳞甲看起来有些黯淡,眼圈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步伐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他刚放下东西,内部的通讯器就响了。
“岩扉,请立刻到三号备用会议室,协助进行紧急系统漏洞排查演练。带上你的个人权限卡和工具箱。”阿斯特主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平静如常,带着一点例行公事的急促。
岩扉愣了一下。紧急演练?事先没通知啊。但他没有多想,主管的命令必须立刻执行。他抓起工具箱和权限卡,匆匆走向指定的会议室。
三号备用会议室位于安保区域深处,隔音极好。岩扉推门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两个身影在等他——不是熟悉的同事,而是一狐一兔,穿着警服,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岩扉的脚步瞬间僵住,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缩成一团。工具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认得他们——动物城警局的尼克·王尔德警官和朱迪·霍普斯警官。他们的出现,只意味着一件事。
完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紧接着是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妈妈……
“岩扉先生,请坐。”朱迪率先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能穿透混乱的清晰感。她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紫罗兰色的眼睛看着他,没有严厉的审视,反而像平静的湖面,映出他此刻的惊恐。
尼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朱迪侧后方,绿眼睛的目光落在岩扉身上,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像X光一样,仿佛能穿透鳞甲,看到他内心最深处的颤抖。
岩扉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挪到椅子边坐下。爪子紧紧抓住膝盖,鳞甲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低着头,不敢看他们,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们长话短说,岩扉。”尼克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我们知道你母亲病重,需要‘星光苔藓提取剂’。我们也知道,有人用这个要挟你,让你为他们提供研究所内部的情报,并在明晨两点,配合一次盗窃行动。”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岩扉的耳朵里。他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我……我没有……我……”
“我们拿到了他们留给中间人的行动指令复件。”朱迪将一张打印出来的、带有加密标记的便签纸轻轻推到他面前,上面明确提到了内应操作的具体时间和方式。“B-7区,移动感应警报和压力传感器屏蔽,特定摄像头画面替换,使用特制U盘程序。还需要我们念出更多细节吗?”
岩扉看着那张纸,最后一丝侥幸也粉碎了。他颓然地垮下肩膀,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巨大的恐惧之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顺着他粗糙的鳞片缝隙滑落。
“我……没办法……”他哽咽着,声音破碎,“妈妈她……等不了……他们说……不会造成实际损失……只是借用一点信息……”
“他们要盗窃的是陨石合金样本,岩扉。”尼克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清晰的重量,“国家级的稀有研究材料。一旦成功,你就是盗窃国家重要资产的主犯。刑期会是多少年?十年?二十年?等你出来,你的母亲会怎样?她等得到吗?用你的自由和未来换来的药,她喝得下去吗?”
字字诛心。岩扉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动物般的呜咽。这正是他最深处的恐惧,日夜折磨他的噩梦。
“现在,你面前有一条不同的路。”朱迪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配合我们。帮助我们将那些真正想盗窃国家财产、利用你母亲病情威胁你的罪犯绳之以法。只要你全力合作,在法庭上,我们会为你作证,证明你是被胁迫、并且有重大立功表现。你会得到法律允许范围内最宽大的处理。而且,研究所和警方会立刻启动程序,为你母亲联系社会救助和合法的医疗援助渠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岩扉。为你自己,也为你母亲。”
威逼与利诱,给予黑暗中唯一可见的绳索。岩扉的心理防线本就被内疚和恐惧侵蚀得千疮百孔,此刻在清晰指明的绝路和这条虽然艰难却充满希望的出路面前,彻底崩塌。
他放下手,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两位警官。兔子警官的眼神清澈而坚定,狐狸警官的目光锐利却不再冰冷。他们不是在诓骗他,他们给了他一个选择,一个有可能保住母亲、也减轻自己罪责的选择。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颤抖的身体稳定下来。再开口时,声音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我该怎么做?”
接下来的半小时,尼克和朱迪详细交代了计划:如何正常上班,如何接收并“使用”警方提供的模拟U盘,如何应对可能的其他联系,最重要的是,如何保持镇定,不露破绽。
“我们会全程保护你,岩扉。”朱迪最后郑重地说,“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他们。记住这一点。”
岩扉重重地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一点微弱的光,那是抓住救命稻草后的决心。
控制内应,成功迈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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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研究所地下另一间更隐蔽、设备更齐全的备用安保室,成了此次行动的临时指挥中心。房间内布满了闪烁的屏幕,技术人员在键盘前快速敲击,空气中弥漫着电子设备运行的低鸣和轻微的、克制的交谈声。
尼克的计划在稳步推进。阿斯特挑选的绝对可靠的技术团队,正在警方案件技术专家的指导下,紧锣密鼓地搭建那个复杂的“镜像”系统。真实的安保数据流被秘密分流,一部分进入“沙盒”模拟环境,准备呈现给犯罪分子看;另一部分则进入真正的监控与指挥系统,确保警方对现场百分之百的掌控。
朱迪负责协调各方信息,核对每一个技术细节与行动环节的衔接。她的电子记事本上已经列出了长长的清单,每完成一项,就勾掉一个。思路清晰,动作高效。
尼克则和芬尼克保持着密切联系。芬尼克利用他在旧器械市场底层的关系网,继续不动声色地打探着“无声作坊”和那个神秘“老板”的蛛丝马迹,同时监控着市场内是否有异常的人员调动或物资流动。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无法渗入这深深的地下。指挥中心里灯火通明。
“镜像系统核心模块部署完成,正在进行最终压力测试和逻辑校验。”
“岩扉情绪稳定,已返回工作岗位,未发现异常监视。”
“外围便衣小组已秘密就位,完成对研究所所有可能出入口及周边制高点的控制。”
“研究所内部,除必要值班人员外,已安排其他无关人员‘因系统升级’提前下班或调班。”
“芬尼克回报,市场内未见异常,目标‘老地方’附近无埋伏迹象。”
一条条信息汇总到尼克和朱迪这里,再上报给坐镇指挥中心的牛局长。庞大的抓捕机器,正无声地、精密地运转起来,每一个齿轮都咬合到位。
晚上九点,距离对方约定的“老地方”交接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尼克和朱迪在指挥中心旁边的小休息室里做最后准备。两人都换上了更适合夜间行动的深色便装,材质柔软,不会在行动中发出不必要的声响。朱迪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装备:微型通讯耳麦、定位器、电击警棍、强光手电、备用电池……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紫色的眼睛在清点物品时,冷静得如同冰封的湖面。
尼克靠在对面的墙上,手里把玩着那个将要用来替换的、伪造的“门禁卡复制品”。他的目光落在朱迪身上,看着她利落的动作,专注的侧脸。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壁灯,光线昏暗,给他的轮廓蒙上一层柔和的阴影。
“紧张吗?”他忽然问,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朱迪扣好最后一个装备扣带,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一点。但不是害怕。是……准备好了的感觉。像箭在弦上。”
尼克笑了,嘴角的弧度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和。他走过来,站到她面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一缕不听话的、从发箍里溜出来的绒毛,将它们仔细地别回耳后。动作自然而亲昵,带着无需言明的关切。
“记住你的位置,朱迪。”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绿眼睛在近距离看着她,里面有不容错辨的严肃,“你在外围观察点,负责监控和预警。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涉入核心冲突。如果情况有变,优先保护自己,明白吗?”
“你才是那个要进去取东西的人。”朱迪反驳,紫色的眼眸里映出他的脸,清晰地映出她的担忧,“通风口交接,太容易被伏击。”
“我习惯了这种阴影里的游戏。”尼克轻描淡写,但看到朱迪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笑了笑,补充道,“而且,这次不一样。我有最好的后援。”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指加密频道和外围的支援。“还有,”他凑近了些,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得近乎耳语,“为了回去继续做那只被你‘珍藏’的、有蛋糕吃的狐狸,我怎么舍得让自己有事?”
温热的气息和带着调侃的承诺,像一阵暖风,吹散了朱迪心头最后一丝紧绷。她耳尖微红,轻轻推了他一下,力道不大。“别胡说。认真点。”
“我很认真。”尼克站直身体,表情收敛了些,但绿眼睛里依然含着柔和的微光,“等我信号。”
“嗯。”朱迪点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平稳而有力。并肩作战的决心,压过了担忧。
晚上九点五十分。临时指挥中心内,气氛凝重如铅。所有屏幕都亮着,显示着不同的监控视角和数据流。通讯频道里,只有各小组每隔十分钟一次的、极其简短的状态确认。
岩扉坐在他的监控工作站前,脸色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有些苍白。他面前放着那个与犯罪分子提供的、一模一样的U盘——里面是警方技术团队精心编写的模拟程序。他深吸了几口气,看向身旁伪装成技术支援人员的尼克。
尼克对他微微颔首,眼神沉稳,传递着无声的鼓励。
时间指向十点整。岩扉再次深吸一口气,拿起U盘,手稳得超乎他自己的预期,将它插入了那个指定的备用维护端口。
屏幕闪烁,一个黑色命令行窗口弹出,代码如瀑布般快速滚落。几秒后,窗口自动关闭。岩扉工作站上,原本显示着B-7区实时画面的几个监控分屏,画面瞬间凝固,然后无缝切换成了循环播放的前一天同一时段的录像——一切都和对方描述的“屏蔽成功”、“画面替换”状态一模一样,完美得令人心悸。
“‘沙盒’程序启动成功,反馈正常。”技术主管低沉的声音从主控台传来,“镜像端口捕获到目标数据流,解密程序正在运行……信号开始尝试反向连接……对方很狡猾,使用了多层跳板……”
全息地图上,代表信号源的红色光点开始闪烁,轨迹飘忽,从一个虚拟节点跳到另一个。
“对方在试探。”尼克盯着屏幕,眼神锐利,“岩扉,按约定,用加密短信回复‘星光苔藓’到那个号码。”
岩扉手指稳定地操作着内部通讯设备,输入信息,发送。
短暂的、令人屏息的等待。几秒后,他工作台上一个极少使用的内部通讯频道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条新信息弹出,只有一个词:「确认」。
“他们确认了。”朱迪的声音在尼克耳边的微型耳机里响起,她此刻已经身处研究所对面建筑顶层的观察点,透过高倍夜视仪,严密监控着尼克即将前往的西侧区域。
牛局长厚重的声音在总指挥频道里响起,沉稳如磐石:“所有单位注意,目标已确认上钩。按计划,保持静默,等待‘狐狸’就位及后续指令。重复,等待‘狐狸’指令。”
晚上十点三十分,尼克独自离开了指挥中心。他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过研究所内部复杂的通道,利用员工身份和预先规划的路线,避开所有可能的视线,抵达西侧通往外部庭院的偏僻出口。
夜色浓重,无星无月。研究所高大的建筑在身后投下漆黑的影幢。西侧区域树木茂密,灌木丛生,围墙根部的通风口F-12隐藏在层层叠叠的植物后面,是绝佳的隐蔽交接点,却也可能是绝佳的伏击点。
尼克隐在一棵粗大的橡树后,绿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随即变得如同夜行动物般敏锐。他仔细感知着周围:风声掠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街道隐约的车流声,昆虫的低鸣……没有异常的脚步声,没有隐藏的呼吸声,热成像仪(整合在他的夜视镜中)显示周围除了小型恒温动物(老鼠、鸟类)外,没有大型热源潜伏。
他对着微型麦克风,将声音压到最低:“已抵达西侧外围,环境初步侦查安全。未发现伏兵。准备前往F-12。”
“收到。外围监控未发现异常。保持警惕。”朱迪的声音传来,清晰冷静。
尼克像一只真正的狐狸,身体低伏,脚步轻盈如猫,利用树木和阴影的掩护,快速而安静地接近F-12通风口。那是一个直径约三十公分的圆形栅栏盖,锈迹斑斑,周围长满了茂密的蕨类植物。
他蹲在灌木丛后,耐心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晚的凉意渗透衣物。耳麦里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和自己平稳的呼吸。
十点五十五分。
围墙外,隔着厚厚的砖石和灌木,传来极其轻微的“嗒”的一声,像小石子落地。紧接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物体,被从围墙上方抛了进来,落在通风口附近的软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尼克没有立刻行动。他保持着静止,绿眼睛紧盯着那物体落地的方向,耳朵捕捉着围墙外的动静。一阵极其轻微、快速远去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晚的背景噪音中。
“抛投完成,投掷者已快速撤离,体型小,方向北。”尼克迅速汇报,“未发现二次监视。我现在取物。”
“小心。”朱迪的提醒简洁而紧绷。
尼克迅速从隐蔽处现身,如同鬼魅般掠到那物体旁,捡起——是一个用黑色绝缘胶带缠得严严实实的扁平包裹。他立刻退回阴影中,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回到橡树后的安全位置,他快速检查包裹。撕开胶带,里面是一个塑料卡套,装着一张伪造的门禁卡,还有一张折叠的、打印着简化平面图的纸张。粗略一看,与警方之前分析的、被修改过的地图一致。
“物品已获取,初步检查无误。”尼克低声道,将东西塞进特制的贴身口袋,“现在按B路线撤离,返回指挥中心。”
“收到。撤离路径清晰,未发现尾巴。我们等你回来。”
尼克再次融入阴影,沿着预先规划好的、更加迂回但安全的路线,悄无声息地向研究所内部撤去。每一步都踏在计算好的落点上,避开光线和开阔地带。
当他最终安全返回地下指挥中心时,时间刚过十一点十五分。朱迪也从对面观察点撤回,两人在指挥中心门口相遇。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交换了一个短暂而确认的眼神——一切顺利。
将获取的“门禁卡”和“地图”交给技术团队进行深入分析和处理(警方早已准备好对应的“赝品”替换),尼克和朱迪回到主控台前。
关键的“饵”已经布下,内应已被控制,“镜像”系统运转正常,外围包围圈已然合拢。现在,只剩下等待。
等待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按照他们自以为完美的计划,踏入这座为他们精心准备的、灯火通明的牢笼。
距离明晨两点,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指挥中心巨大的屏幕上,倒计时数字无声跳动。每一秒的流逝,都让空气中无形的弦绷得更紧。但尼克和朱迪并肩站在屏幕前,身影笔直,目光沉静。
罗网已张,只待收绳。而他们,是守在网边最耐心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