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三十分。
自然历史研究所沉睡在无星无月的浓黑夜幕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轮廓沉默而威严。馆内大部分灯光早已熄灭，只剩下走廊深处几盏应急灯，散发着幽绿惨淡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空旷大厅和冰冷展柜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尘埃、防腐剂和某种恒久静谧混合而成的特殊气味，比白日的喧嚣更加凝重，压迫着呼吸。
地下三层，代号“蜂巢”的临时指挥中心，此刻却亮如白昼。冷白色的灯光从天花板均匀洒落，照亮了空气中几乎凝滞的紧张。墙壁上巨大的屏幕分割成数十个画面：研究所各主要入口、内部关键通道、B-7区合金样本库房内外、甚至包括周边几条街道的实时监控。其中几个显示B-7区内部的画面，此刻正循环播放着前一天同一时段的静止录像——那是“沙盒”系统呈现给潜在入侵者的假象。
房间中央，全息投影悬浮着研究所西侧区域的精细结构图，包括围墙、通风管道、废弃的员工通道入口，以及几条可能的潜入和撤离路线。几个红色和绿色的光点在图上标注着已知的敌方可能接应点，以及警方隐蔽的埋伏位置。
牛局长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矗立在主控台前，双臂抱胸，粗重的呼吸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轮流扫过每一块屏幕，不放过任何一丝像素的异常扰动。
尼克和朱迪站在他侧后方，同样全神贯注。两人都穿着深色的战术服，没有警徽标识，只有耳麦和微型摄像头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光泽。尼克的绿眼睛微微眯起，瞳孔适应着屏幕的光线，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分析着每一帧画面。他的身体姿态看似放松，但朱迪知道，他每一块肌肉都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像一张拉满的弓。朱迪则站得笔直，紫色的眼眸沉静如水，但指尖偶尔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腰侧电击警棍的握柄，泄露出一丝内在的紧绷。
在他们旁边，阿斯特雪鸮主管紧挨着技术主管——一只戴着厚眼镜、爪子飞快在键盘上敲击的蜜獾。岩扉穿山甲则独自坐在角落一把椅子上，低着头，爪子紧紧握在一起，鳞甲在灯光下泛着不健康的暗哑光泽。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身体细微的颤抖无法完全掩饰。一名便衣警察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时间，在秒针几乎听不见的滴答声中，缓慢而沉重地爬向凌晨两点。
“各小组，最后一次状态确认。”牛局长的声音在总加密频道里响起，低沉，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耳麦里立刻传来一连串简洁的回复，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有力：
“Alpha小组就位，西侧围墙外三点至九点方向，视野清晰，未发现异常。”
“Bravo小组就位，研究所北面员工通道及相邻两个街区出入口，控制完成。”
“Charlie小组，内部机动预备队，已抵达预定隐蔽点，随时可以投入B-7区或支援任何方向。”
“Delta小组，技术监控，所有‘沙盒’反馈系统运行正常，反向追踪程序持续运行，尚未锁定最终信号源。”
“Echo小组，外围高点观察哨，未发现可疑人员接近或异常车辆徘徊。重复，外围安静。”
“岩扉。”尼克转过头，看向角落里的穿山甲，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你的状态？”
岩扉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我准备好了。U盘程序反馈正常，我这里显示的‘屏蔽’和‘替换’状态稳定。他们……他们如果有其他确认方式，应该也会看到同样的假象。”
“很好。”尼克点头，目光重新落回主屏幕，“保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坐在你的位置上，像平时值班一样。其他的，交给我们。”
岩扉用力点头，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爪子。
朱迪的目光则落在显示B-7区库房内部（真实画面）的监控分屏上。那是一个充满科幻感的银灰色空间，一排排恒温恒湿的保险柜嵌入墙壁，中央操作台上悬浮着几个合金样本的3D全息模型，缓慢旋转，散发着幽蓝的光泽。此刻，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机器低沉的运行嗡鸣。但空气中仿佛已经弥漫开无形的硝烟。
一点四十五分。
指挥中心里落针可闻。只有设备散热风扇轻微的嗡嗡声，和蜜獾技术主管敲击键盘时极其克制的嗒嗒声。全息地图上，代表警方埋伏的绿色光点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寂然不动。
尼克微微偏头，靠近朱迪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呼吸，胡萝卜。别绷太紧，你的心跳声快赶上警报了。”
朱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果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她侧目看了尼克一眼，他依旧盯着屏幕，侧脸线条在冷光下显得有些冷硬，但嘴角似乎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安抚的弧度。一股微小的暖流注入紧绷的神经，她轻轻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感觉胸腔里那面鼓稍微安静了些。
一点五十分。
没有任何预兆，显示西侧围墙外一条僻静小巷的监控画面边缘，一个模糊的影子极其快速地掠过。影子很小，贴地而行，几乎融入地面的阴影，若非监控经过特殊增强处理，几乎无法察觉。
“西侧，巷子C，有动静。”朱迪立刻低声报告，手指迅速在分控台上操作，将那个区域的几个摄像头画面同时放大，切换到热成像模式。
热成像画面中，一个明显不属于老鼠或猫的小型恒温热源，正以惊人的速度沿着巷子墙壁的阴影快速移动，方向直指研究所西侧围墙。热源轮廓模糊，但大致能看出是某种小型哺乳动物，四肢着地，动作敏捷异常。
“体型符合之前抛投者的描述。”尼克快速判断，绿眼睛紧盯着那个移动的热点，“是来确认交接物品被取走？还是……前锋侦察？”
“Alpha小组，目标出现，巷子C，向你们方向移动，体型小，速度极快。保持隐蔽，不要惊动，只做观察和记录。”牛局长立刻下达指令。
“Alpha收到。已捕捉到目标，正在追踪……目标在围墙根部的排水口附近停留……似乎在检查什么……现在转向，沿着围墙向北移动……速度减慢，像是在寻找入口或接应点……停住了，位置在……通风管道G-7附近。目标静止，似乎在等待或聆听。”
热源停在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围墙根部，那里有一个废弃的、用铁丝网草草封住的通风管道检修口。
“G-7……”阿斯特主管立刻调出那附近的建筑结构图，“那个检修口后面是废弃的老式通风管道，理论上可以通向地下二层的一部分废弃储藏区，但管道严重锈蚀，且有多处坍塌，正常情况不可能作为通道。”
“对他们来说，‘不可能’往往意味着‘机会’。”尼克低声说，目光锐利，“通知内部预备队，秘密靠近地下二层废弃储藏区附近，但不要进入，保持监听和热感应监控。对方可能不止这一条路，或者这只是佯动。”
命令迅速传达。指挥中心内的空气仿佛又凝结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静止的小型热源上，等待着它的下一步动作。
一点五十五分。
那个小型热源动了。它没有尝试进入G-7检修口，而是再次启动，以更快的速度沿着围墙向北，很快消失在监控范围的边缘。
“目标脱离监控区域。Alpha小组，能否追踪？”
“Alpha报告，目标消失在通往旧码头区的方向，失去踪迹。重复，失去踪迹。”
“只是侦察。”尼克皱眉，“确认了我们的‘配合’，也可能在检查是否有埋伏。真正的行动人员，可能从其他地方进入，或者……”
他的话没说完，主屏幕上，另一个监控画面出现了异常。
那是研究所东侧，靠近一条内部货运通道的后门。门本身是厚重的金属防火门，通常锁闭，仅供特定车辆进出。此刻，监控画面显示，门外的光线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是有极快的影子掠过门上的小窗。
“东侧货运通道后门，有异常光影扰动。”朱迪立刻捕捉到，将画面放大。但那里空空如也，门紧闭着。
“切换到该区域所有监控，包括高空视角和热感应。”牛局长命令。
画面快速切换。高空俯视画面显示，货运通道后门外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卸货区，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质货架和集装箱，灯光昏暗。热感应画面起初也没有异常，只有环境背景温度。
然而，就在技术员准备切换回其他画面时，热感应图像中，靠近一个巨大废弃集装箱的阴影里，缓缓“浮现”出两个紧密贴合在一起的、几乎与环境温度融为一体的模糊热源轮廓！它们之前似乎使用了某种隔温材料或技术隐藏了热信号，此刻才微微泄露出来。
“两个目标！东侧卸货区，集装箱阴影内！”技术主管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愕，“他们藏得很好！正在试图接近货运通道后门……动作很慢，很专业，在避开地面可能的光线反射和监控直接视角。”
“Charlie小组，东侧卸货区，两个热源目标，正在靠近货运通道后门。秘密接近，准备拦截。注意，对方可能持有武器，行动专业。”牛局长语速加快，但依然稳定。
“Charlie收到。正在从内部通道靠近东侧货运区。预计三十秒内抵达有利位置。”
指挥中心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果然，声东击西。西侧的小型侦察兵吸引注意力，真正的突破口在东侧。
但就在Charlie小组汇报的同时，主控台上，代表“沙盒”系统监控B-7区（虚假画面）的另一个屏幕，边缘处，极其诡异地，凭空“闪烁”了一下。不是画面切换或信号干扰那种闪烁，而是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极小的石子，荡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然后瞬间恢复平静。
“B-7区‘沙盒’画面出现异常扰动！”朱迪瞳孔一缩，几乎与尼克同时出声。
技术主管蜜獾的爪子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调出后台数据流监控。“不是外部信号入侵……扰动来源……来自内部网络？！有数据包试图访问被‘沙盒’模拟的监控端口，方式……非常隐蔽，像是一种高级的、基于协议漏洞的渗透探测！”
内部？所有人都是一凛。岩扉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不……不是我！我没有……”
“不是你。”尼克打断他，绿眼睛里寒光一闪，“是另一个‘内应’，或者……他们早就通过其他手段，在系统里留下了更隐蔽的后门。他们在验证‘沙盒’的真假！”
这个可能性让指挥中心的温度骤降。如果对方识破了“沙盒”，那么整个计划就可能暴露，不仅抓捕落空，岩扉会立刻陷入危险，合金样本也可能被以其他更激烈的方式抢夺。
“Delta小组，立刻分析渗透数据包来源，反向追踪！不惜一切代价，在我下令收网前，锁死它，干扰它，不能让他们确定‘沙盒’是假的！”牛局长的声音带上了钢铁般的冷硬。
“Delta明白！正在尝试隔离和反向追踪……对方技术很高，路径非常迂回……”
时间，一点五十八分。
东侧，Charlie小组已经悄然抵达货运通道内部闸门后，透过门缝和微型摄像头，能看到外面那两个模糊的热源轮廓已经贴近了后门，其中一人手中似乎拿着一个扁平的、类似电子解码器的设备，正在门的电子锁面板上操作。
B-7区“沙盒”系统的后台，数据攻防在肉眼不可见的层面激烈进行。蜜獾技术主管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爪子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岩扉坐在椅子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尼克和朱迪紧紧盯着主屏幕，呼吸都放得很轻。计划出现了意外的裂痕，而收网的时机，正在这裂痕扩大的危险边缘摇摆。
一点五十九分三十秒。
货运通道后门的电子锁面板，绿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门，被无声地解锁了。
门外两个热源轮廓立刻有了动作，其中一个迅速侧身，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推开。
就在这一刹那——
“Charlie小组，行动！”牛局长的命令如同惊雷，在频道中炸响。
几乎同时，货运通道内部闸门猛地被Charlie小组从里面撞开，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撕裂黑暗，笼罩住门外那两个刚刚解锁成功的黑影！
“警察！不许动！放下武器！”
厉喝声中，可以看清那是两只体型精悍的浣熊，穿着深色的紧身衣，脸上戴着简易的防毒面具。被强光突然照射，他们明显愣了一下，但反应极快，其中一只浣熊几乎在光线照到的瞬间就向侧后方翻滚，试图躲入集装箱阴影，另一只则猛地将手中的解码器砸向冲在最前面的警察，同时伸手摸向腰间！
“砰！”一声沉闷的、经过消音的枪响。试图掏武器的浣熊闷哼一声，肩膀爆开一团血花，解码器脱手飞出。开枪的是Charlie小组的狙击手，埋伏在更高处的通风管道内。
另一只浣熊已经翻滚到阴影边缘，但立刻被另外两名警察扑上，电击警棍爆出蓝白色的电弧，浣熊发出短促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后瘫软下去。
东侧，突破未遂，两名嫌犯瞬间被制服。
但指挥中心里无人欢呼。
因为几乎在东侧枪响的同一时刻，主屏幕上，代表B-7区真实监控的一个画面——那是库房天花板角落一个极其隐蔽的广角探头——捕捉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库房那扇需要生物识别和双重密码的厚重合金大门，靠近底部通风百叶的位置，百叶极其轻微地向内凹陷、变形，然后，一小团粘稠的、银灰色的、仿佛有生命的金属液体，从百叶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流”了进来！
那液体落在地面上，迅速摊开、凝聚，变幻形状，几秒钟内，竟然“站”了起来，轮廓拉伸，形成一个模糊的、大约半米高的人形！银灰色的表面微微蠕动，反射着库房内幽蓝的设备冷光，没有五官，没有明确的肢体细节，像一个拙劣的液态金属雕塑，却又散发着一种诡异的、非生命的活性。
“那……那是什么东西？！”阿斯特主管失声惊呼，金色的眼睛瞪得滚圆。
朱迪也倒吸一口凉气，紫眸中充满了震惊。这完全超出了她对盗窃手段的认知。
只有尼克，绿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银灰色的人形，瞳孔收缩到了极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记忆合金纳米集群……微型遥控机器人……他们根本不用从门进来！”
他的话音未落，那个银灰色的人形已经开始了移动。它的“脚”部与地面接触的部分再次液化，让它以一种无声而平滑的诡异方式，快速“滑”向库房中央的操作台，那里悬浮着几个合金样本的全息模型，而真正的样本，就保存在操作台下方需要最高权限才能打开的保险柜里。
“Delta！立刻触发B-7区所有物理防护！声波干扰，强电磁脉冲，快！”尼克对着麦克风低吼。
“触发物理防护会暴露我们的控制！”技术主管急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能让它碰到保险柜！”尼克的声音斩钉截铁。
然而，就在技术主管爪子即将拍下那个红色紧急按钮的前一秒——
那个滑向操作台的银灰色人形，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距离操作台还有不到两米。它那没有五官的“头部”微微转动（如果那算是转动），似乎在“观察”什么。
紧接着，它整个身体猛地向内一缩，重新化为一滩银灰色的液体，然后以比进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流淌”，迅速从通风百叶的缝隙中钻了出去，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从出现到消失，不超过十五秒。
库房内重归死寂，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通风百叶轻微晃动着，证明曾有东西通过。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包括牛局长，都盯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监控画面，脸上写满了惊愕、困惑，以及一丝后怕。
它为什么突然撤退？
因为东侧的同伴被捕，收到了警报？
还是……它发现了什么？发现了这个库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等待它深入的陷阱？发现了“沙盒”系统背后，那双监视的眼睛？
“它……它跑了？”朱迪喃喃道，声音有些发干。
尼克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绿眼睛依旧紧盯着屏幕，眉头紧锁，仿佛在高速思考。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冰冷：
“不是跑了。是中止。对方比我们想象的更谨慎，或者说……他们拥有的技术手段，让他们有资格如此谨慎。那个机器人，很可能携带了环境扫描和反侦察设备。它可能在最后时刻，检测到了库房内异常的能量波动（来自我们隐藏的监控和防护设备），或者接收到了外部紧急停止的命令。”
他转过身，看向牛局长，眼神锐利如刀：“局长，东侧那两个，只是吸引火力的弃子。西侧那个侦察兵，可能也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这个纳米机器人。他们根本不在乎传统通道，他们在试探我们的防御底线和反应速度。而且……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有所准备了。”
牛局长的脸色铁青，浓重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他看了一眼屏幕上东侧正在被戴上手铐、拖走的浣熊，又看了看B-7区空荡荡的库房，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妈的！被耍了！”
精心布置的陷阱，动用了大量资源，甚至冒险启用了内应，结果只抓住了两个外围的小角色，而真正的目标——那个神秘的纳米机器人以及背后操控它的“老板”——却如同鬼魅般来去无踪，甚至还可能已经窥破了警方的布局。
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指挥中心。
岩扉瘫在椅子上，似乎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茫然。
技术主管懊恼地抓着自己稀疏的头发。
阿斯特主管愤怒地拍打着翅膀。
只有尼克和朱迪，在最初的震惊和挫败后，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朱迪首先打破沉默：“局长，虽然主要目标逃脱，但我们并非一无所获。我们抓获了两名直接参与行动的罪犯，可以从中挖掘线索。我们确认了对方拥有极其先进的非法技术（记忆合金纳米机器人），这是一个重大发现。而且，我们保护了合金样本，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岩扉的身份也没有暴露。”
她的话语清晰而有条理，像一剂清醒剂。牛局长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怒火，点了点头。
尼克接着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分析：“更重要的是，这次行动暴露了他们的行动模式和部分技术手段。他们很谨慎，多路并进，虚实结合，而且拥有超出常规犯罪组织的科技能力。那个‘无声作坊’和背后的‘老板’，绝对不简单。这次试探失败，他们短期内很可能不会再次强攻研究所，但一定会调整策略。我们需要从抓获的这两个家伙嘴里，撬出一切有用的信息，同时，加大力度追查纳米机器人的来源和‘无声作坊’的位置。”
他的分析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失败的沮丧中拉回，转向下一步的行动。
牛局长沉默了片刻，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王尔德，霍普斯，你们说得对。行动……不算完全失败。至少，合金样本保住了，老鼠也抓到了两只。”他看向阿斯特和岩扉，“阿斯特主管，立刻加强研究所所有区域的安防等级，特别是通风管道等非传统入口的物理封闭和监控。岩扉……”他顿了顿，“你暂时留在这里，接受我们的保护，直到这个案子彻底了结。你的合作，我们会记录在案。”
岩扉虚弱地点点头。
“Charlie小组，清理现场，将嫌犯押回总局，立刻组织精干审讯力量。Delta小组，全力分析今晚所有电子对抗数据，尤其是那个渗透数据包和纳米机器人可能留下的任何信号痕迹。Alpha，Bravo，Echo小组，逐步撤离，但保持对研究所外围的隐蔽警戒至少到天亮。”牛局长迅速下达了一系列后续指令。
庞大的抓捕机器开始有序地、带着一丝不甘地，缓缓停止运转，转入下一阶段的调查和审讯。
指挥中心内，灯光依旧明亮，但紧绷欲裂的气氛已经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混合着遗憾和警觉的平静。
尼克和朱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一场精心准备的狩猎，在最后时刻被猎物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挣脱。失望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起的、更强烈的斗志。对手的狡猾和强大，反而让接下来的追查，变得更加重要和紧迫。
窗外的天色，依旧浓黑。但东方的地平线下，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曙光，正在无人察觉处，悄然孕育。
这个漫长而惊心动魄的夜晚，即将过去。但围绕“无声作坊”、稀有合金、古老机械结构的谜团，以及那只消失在通风管道里的银灰色幽灵，却像一块沉重的阴云，刚刚开始笼罩在动物城的上空。
而尼克和朱迪知道，他们的工作，远未结束。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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