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争执虽歇，空气中却仍弥漫着未散的紧绷。云曦垂眸，看着地砖上繁复的花纹，只觉得那交错的线条像一张无形的网，缠得人透不过气。

她没再多看，只悄悄退后几步，提起裙摆，沿着廊下的阴影往外走。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浅的声响，很快便被殿内隐约传来的议论声淹没。

走到宫道上，晚风迎面吹来，带着草木的清润，才让她胸口那点滞涩散去些。方才殿内的针锋相对还在眼前晃——华妃的怒目，甄嬛的低柔，皇后的“和事佬”姿态，还有皇上那看似公允却难掩疲惫的眼神。

这便是后宫，一点波澜便能掀起千层浪，人人都在局中，或主动，或被动，都想往高处站，却不知脚下的路早已布满荆棘。

她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残月，月光淡得像一层薄纱，映着远处宫墙的轮廓，沉默而肃穆。沈眉庄落水是意外还是算计，华妃是否真的无辜，甄嬛又存着什么心思……这些，她不想去猜，也懒得去争。

承乾宫的灯火在不远处亮着，暖黄的光晕透过窗纸，像一双温和的眼。云曦加快了脚步，只想早些回到那方小天地里，泡一壶清茶，看几页闲书，把这些纷纷扰扰，都暂时抛在脑后。

宫墙高院，是非不断，她能做的，或许只有守好自己的心，护好眼前的安宁，至于其他的，便交由风去吧。

次日刚换下朝服，殿外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云曦走到门口，正见胤禛带着一身夜露进来，眉宇间还凝着几分殿上的沉郁。

“皇上。”她屈膝行礼，声音温软如浸了温水的棉絮。

胤禛“嗯”了一声，脱下披风递给侍从，目光扫过案上刚沏好的茶，径直走了过去。“还没睡？”

“等皇上呢。”云曦笑着为他续了些热水，“刚泡的安神茶，皇上尝尝？”

他端起茶盏，却没喝，只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沉默了片刻。“方才殿上的事，你都看见了。”

“嗯。”云曦应着，也没多问，只拿起桌上的棋盘，“皇上要不要杀两盘？换个心思。”

胤禛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底只有平和，没有探究，也没有借机攀谈的意思，紧绷的眉心松了松。“好。”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嗒”声。云曦棋风温和，不争不抢，却总能在看似退让间守住要害。胤禛起初还有些心不在焉，下着下着，倒真把殿上的烦扰抛了脑后，注意力全落在了棋盘上。

一局终了，胤禛看着自己险些被围的棋子，无奈地笑了：“你这棋，看着软，实则藏着锋。”

“皇上谬赞了。”云曦收起棋子，“不过是想着，不必处处争胜罢了。”

胤禛放下棋子，忽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温温软软的，带着点茶香，让他连日来的烦躁都消散了些。“方才甄嬛的话，华妃的性子，你怎么看？”

云曦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眸，坦诚道：“华妃娘娘骄纵是真，但未必会行那阴私之事；莞常在心思细，只是有时，看得太透，反倒容易引火烧身。”

她没说谁对谁错，只点到即止。

胤禛低笑一声，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你呀，总是看得明白，却从不多言。”

“言多必失。”云曦浅浅一笑，“臣妾在这宫里，只求安稳，不想卷入那些是非里。”

“有朕在，护你安稳便是。”胤禛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没再提殿上的争执，只与她闲聊些家常，说些前朝的趣事，偶尔被她一句无心的话逗笑，眼底的沉郁渐渐散去。

夜深时，云曦为他铺好床榻，他却拉住她：“陪朕坐会儿。”

两人并肩靠在床头，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谁都没说话，却有种难得的安宁在流淌。

胤禛看着她恬静的侧脸，忽然觉得，比起殿上的唇枪舌剑，这里的静谧，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