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殿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宫灯,光影在帐上游动。云曦靠在胤禛肩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的龙袍绣纹,忽然轻声问:“皇上,若他日……有其他姐妹说我坏话,甚至陷害我,您……还会信我吗?”
话一出口,她自己倒先怔了怔,似乎也没想到会问出这样的话。或许是白日里沈眉庄落水之事太过惊心,又或许是这后宫的风诡云谲,终究让她心底生出了一丝惶惑。
胤禛低头看她,昏暗中,她的眼神像浸在水里的琉璃,带着点不安,又透着点期盼。他沉默片刻,伸手将她揽得更紧些,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以为,朕这些年在这宫里,是白待的?”
云曦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谁真心,谁假意,谁在背后搞小动作,朕心里有数。”他指尖轻轻抚过她的鬓角,语气笃定,“你性子虽静,却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更不会做那阴私构陷之事。这点,朕信你。”
他顿了顿,又道:“若真有人敢动你,不必等你开口,朕自会查得水落石出。你只需记住,在这宫里,朕护着的人,还没人能动得了。”
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一颗石子落进心湖,瞬间漾开暖意。云曦望着他,眼眶微微发热,方才那点惶惑,竟被这几句话驱散得干干净净。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皇上说的是。”
胤禛低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看了白日里的事,吓着了?”
“有一点。”云曦坦诚道,“这宫里的事,太吓人了。”
“别怕。”他拍了拍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有朕在,天塌不下来。你只需安安稳稳地待在承乾宫,做你想做的事,其余的,不用你操心。”
宫灯的光晕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云曦闭上眼,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只觉得这后宫再大,风波再多,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有些信任,不必时时挂在嘴边,却能在不经意间,成为最坚实的依靠。
晨起的阳光透过窗纱,在案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云曦正临窗看着宫人打理院中的新栽的玉兰,胤禛已踏着晨光走进来,身后的苏培盛捧着件石青色的常服,小心翼翼地候着。
“在看什么?”他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那几株抽了新芽的玉兰上,“倒是长得精神。”
“昨儿刚浇了水,许是贪了些晨露。”云曦回头,见他眉眼舒展,不似往日那般沉郁,便笑问,“皇上今日得空?”
“嗯,批完了折子。”胤禛接过苏培盛递来的茶,抿了一口道,“下月要去行宫避暑,你也跟着一道去。”
云曦微怔,随即屈膝谢恩:“谢皇上。”行宫避暑向来是后宫头等大事,能得他特意提及,可见是放在心上的。
“那边比宫里凉快,有片海棠林,正合你心意。”胤禛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到了那儿,也能松快些,不用总闷在这宫墙里。”
云曦心头一暖,想起他竟还记得自己喜欢海棠,眼底漾起细碎的光:“臣妾听说行宫的荷花开得好,到时候倒想瞧瞧。”
“想去哪儿,朕陪你去。”胤禛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染的一片落絮,“那边清净,少些宫里的是非,正好歇歇。”
他话里的意思,云曦懂。这阵子后宫不宁,沈眉庄落水之事虽暂歇,却像根刺扎在众人心里,他许是想借避暑让彼此都喘口气。
“那臣妾可得提前备些解暑的方子,免得皇上在那边受热。”云曦笑着道,指尖已在盘算该带些什么衣物、书籍。
“有你在,朕放心。”胤禛看着她忙碌的模样,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这后宫之中,难得有这样一处能让他卸下防备的地方,而眼前这个人,便是这处安宁里最妥帖的存在。
苏培盛在一旁躬身笑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给承乾宫的小主们备上行宫用的物件,定叫小主满意。”
云曦谢了恩,转头看向胤禛,见他正望着院中的玉兰出神,便轻声道:“到了行宫,臣妾给皇上泡新采的雨前龙井,就着海棠香,定比宫里的更合口。”
胤禛回头,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好,朕等着。”
窗外的玉兰叶在风里轻轻摇曳,带着初夏的生机。行宫的日子还未到,可那份即将到来的清净与期盼,已像晨露般,悄悄润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