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胤禛踏着暮色走进承乾宫时，云曦正临窗描着海棠花样。见他进来，她握着笔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笔，起身行礼，神色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胤禛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素净的脸上，沉默片刻才开口：“这些日子，你……怪我吗？”

云曦垂着眼，指尖划过桌案上的宣纸，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花瓣：“皇上是天子，自然有自己的考量，臣妾不敢有怨言。”话虽如此，语气里的疏离却藏不住。

胤禛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底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簪头是一朵含苞的海棠，玉质温润，雕工精巧。“看看这个。”

云曦抬眼，看到那支海棠玉簪时，瞳孔微微收缩，惊讶地抬眸望他：“这……”她指尖轻轻触碰到玉簪，冰凉的触感传来，“皇上怎知臣妾喜欢海棠？”她从未对人言明，就连贴身侍女都未必知晓。

胤禛看着她眼中的惊讶，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语气难得柔和了些：“去年御花园设宴，你在海棠树下站了许久，看花时眼里的光，骗不了人。”

云曦一怔，想起去年春日，她确实因心绪烦闷，在海棠林里待了半晌，那时他明明在与大臣议事，竟也留意到了。一时间，心头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先前的疏离似乎也淡了几分。

云曦指尖摩挲着那支海棠玉簪，冰凉的玉质渐渐染上体温，她抬眸看向胤禛，眼底还带着未散的讶异，轻声道：“谢皇上赏赐。”

话音落，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又问：“那皇上……喜欢什么花？”

胤禛端起茶盏，指尖拂过温热的杯壁，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沉吟片刻才道：“朕喜欢玉兰。”

“玉兰？”云曦有些意外，那花不像牡丹那般华贵，也不似梅兰那般清傲，只是素素净净地开在枝头，却自有风骨。

“嗯。”胤禛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悠远的光，“小时候在雍亲王府，后院有一株老玉兰，每到春日便开得满树素白，干干净净的，不惹尘埃。额娘那时总爱在花下教朕读书，说这花虽不张扬，却有宁折不弯的气性。”

他说得平淡，语气里却藏着几分旁人难得窥见的柔软。云曦静静听着，原来这位帝王心底，也藏着这样温润的记忆。

“后来那树玉兰遭了虫害，枯了。”胤禛收回目光，落在云曦脸上，“再后来见了许多花，却总觉得，不如那株老玉兰来得实在。”

云曦握着玉簪的手紧了紧，忽然明白过来，他喜欢的或许不只是玉兰，更是那份记忆里的安稳与纯粹。她低下头，将海棠玉簪轻轻簪在发间，抬眸时，眼中已没了先前的疏离，只余一抹浅浅的笑意：“玉兰确是好花，干干净净的，像皇上说的那样，有风骨。”

胤禛看着她鬓边的海棠，又想起她方才谈及玉兰时眼中的理解，心头那点因冷落而生的滞涩，竟悄然化开了。他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染的一点墨渍，动作自然而轻柔：“往后，承乾宫的院子里，也种上些玉兰吧。”

云曦一怔，随即弯了弯眼：“好。”

窗外的风似乎也柔和了些，带着夜露的清润，悄悄溜进殿内，拂过案上的宣纸，将那未完成的海棠花样，吹得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