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给胤禛和云曦各行了个礼,躬身道:“万岁爷,小主,奴才查着了。”
胤禛抬眸:“说。”
“就是除夕那晚在御花园梅林里念诗的,是新晋的余音儿,现居钟粹宫。”苏培盛回话时,眼角余光瞥见云曦鬓边那支海棠玉簪,识趣地没多瞧,只接着道,“奴才按万岁爷的意思问过了,那日她确是在梅林赏雪,不慎湿了鞋袜,故而没敢贸然见驾。”
胤禛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点,沉吟片刻:“既如此,她既有这份才情,便晋她为妙音娘子吧,赐住钟粹宫主位。”
“奴才遵旨。”苏培盛应声,又道,“那奴才这就去传旨?”
“去吧。”胤禛挥了挥手。
苏培盛退下后,殿内静了片刻。云曦将那支海棠玉簪轻轻取下,放在锦盒里,抬眸看向胤禛,语气平静:“皇上倒是怜才。”
胤禛看她一眼,见她脸上没什么波澜,便笑道:“不过是随口一句诗合了心境,赏她个体面罢了。”他顿了顿,又道,“你若不喜,朕往后少去便是。”
云曦摇摇头:“皇上是天子,后宫嫔妃皆是皇上的人,臣妾怎会不喜。只是这后宫之中,因一句诗、一支曲得宠的,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愿这位妙音娘子能长久些。”
她话说得坦诚,没有半分嫉妒,反倒带着几分通透。胤禛听着,心中更觉她难得,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呀,总是想得这般透彻。”
云曦回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轻声道:“身在这宫里,不想透彻些,如何能安稳度日。”
窗外月色渐浓,透过窗棂洒进殿内,将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一层银辉。钟粹宫那边即将迎来新的热闹,而承乾宫的这片刻安宁,却仿佛更能熨帖人心。
接下来的几天这几日,钟粹宫的灯火夜夜亮到天明,虽然动不动就去钟粹宫,可是那都是胤禛找的替身去的,他每天晚上都来承乾宫找自己,余答应恃宠而骄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后宫。听说她竟让位分比她高的常在为她研墨,路过景仁宫时也只是淡淡颔首,连皇后跟前的老人都敢慢待,惹得不少人暗地里咬牙。
这日午后,云曦正在廊下看着青黛修剪盆栽,就见安陵容带着个小宫女,怯生生地站在宫门口。
“云曦姐姐。”她走上前,福了福身,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几分委屈。
云曦让青黛搬了张软凳来,笑道:“外面风大,进来坐。”
安陵容坐下后,手指绞着帕子,半天没说话,眼圈却先红了。
“怎么了?”云曦递过一盏热茶,“谁惹你不快了?”
安陵容抿了口茶,声音带着哽咽:“还能有谁……是那位妙音娘子。”
她抬起眼,眼中满是无措:“方才在御花园撞见她,我按规矩给她行礼,她不仅受得坦然,还说我身上的熏香太俗气,配不上这御花园的景致……姐姐,我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可也不必这般折辱我。”
云曦静静听着,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盏。余答应这般作派,是仗着皇上的新鲜劲儿,可这新鲜劲儿最是靠不住,越是张扬,摔得便越重。
“你别往心里去。”云曦温声道,“她初得恩宠,难免失了分寸。你若与她计较,反倒落了下乘。”
安陵容低下头,泪水滴在帕子上:“我也不想计较,可……可她那样子,好像我连让她正眼瞧一下都不配。”
“在这宫里,旁人的眼光算不得什么。”云曦看着她,语气平和却带着力量,“皇上的恩宠是恩宠,可自身的体面,得自己挣回来。你有你的好处,性子柔婉,又会唱曲儿,慢慢来,总会被看见的。”
安陵容抬起头,望着云曦沉静的眼眸,心里那点委屈渐渐散去,多了几分安定:“姐姐说的是……是我太沉不住气了。”
“谁还没个委屈的时候。”云曦笑了笑,“往后若是再遇上这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她越是张扬,盯着她的人便越多,轮不到咱们动手,自有规矩治她。”
安陵容点了点头,攥紧的帕子慢慢松开:“谢姐姐开导,我心里好受多了。”
送走安陵容,青黛在一旁撇嘴:“这余答应也太张狂了,真当自己能一直得宠不成?”
云曦望着远处宫墙,淡淡道:“盛极必衰,是常理。咱们呀,看着就是了。”
她知道,这后宫的风,从来都刮得快,不知道哪一日,就会转向另一个方向。而她们能做的,不过是稳住自己的脚步,别被这风卷走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