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承乾宫,云曦刚坐下,就听青黛来报:“小主,碎玉轩的莞常在病了,说是偶感风寒,已经请太医瞧过了。”
云曦正临窗看着庭院里的兰草,闻言挑了挑眉,转头对一旁整理账目的云香笑道:“哦?莞常在病了?”
云香抬眸,见她眼中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便也跟着道:“刚入宫就生病,倒是巧了。”
“你说,她是真病,还是……”云曦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点着窗棂,“要不,咱们打个赌?”
云香知道她不是真要赌,只是随口一说,便配合着问:“小主赌什么?”
“我赌她是装病。”云曦笑意浅浅,“选秀那日见她,眉眼间带着股机灵劲儿,不像是弱不禁风的性子。再者,昨日华妃在坤宁宫外那般敲打,她又是个心思活络的,未必愿意此刻就卷入是非。”
云香想了想,点头道:“小主说得有道理。莞常在性子看着温和,实则通透,怕是想借着生病避避风头。这新入宫的,若是太早引人注目,未必是好事。”
“可不是么。”云曦转身坐下,端起茶盏,“华妃锋芒太露,皇后心思深沉,齐妃又沉不住气,这时候病着,倒能落个清净。”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这话咱们说说便罢,对外还是要装作不知。青黛,备些上好的补品,送去碎玉轩,就说我听闻莞常在不适,略表心意。”
“是。”青黛应声下去准备。
云香看着她,眼中带着赞许:“小主想得周全。既不落人口实,也全了面上的情分。”
云曦浅啜一口茶,淡淡道:“同在宫中,不必非要争个高下。她愿意避世,便让她避着。咱们做好自己的事,也就是了。”
她心里清楚,甄嬛装病,既是自保,也是一种观望。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她不必去探究,只需守住自己的方寸之地。
碎玉轩内,甄嬛正靠在榻上翻书,听闻明嫔派人送了补品来,微微一怔,随即对浣碧道:“替我谢过明嫔小主,说我病好些,定会去承乾宫道谢。”
放下书,她望着窗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位明嫔,倒是个通透人。
青黛送完补品回来,刚向云曦回禀了碎玉轩的情形,说莞常在虽卧病在榻,精神倒还好,承了心意也说了道谢的话,殿外就传来太监的唱喏声:“苏总管到——”
云曦与云香对视一眼,起身相迎。苏培盛满面堆笑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捧着各色赏赐,绫罗绸缎、古玩玉器、还有几盒精致的点心,琳琅满目地摆了一地。
“奴才给明嫔小主道喜!”苏培盛躬身行礼,扬声念起赏赐的清单,声音洪亮,“皇上赏明嫔小主东珠一斛、云锦十匹、玉如意一对、文房四宝一套……”
长长的清单念完,云曦依礼谢恩:“谢皇上恩典。”
苏培盛笑着扶起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小主,皇上还有口谕。”
云曦屏退左右,只留云香在侧,静静听着。
“皇上说,”苏培盛的语气恭敬了几分,“御书房里缺个研墨的,让小主这会儿过去,笔墨伺候。”
云曦微微一怔,随即颔首:“臣妾遵旨。”
苏培盛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带着小太监们退下了。
云香上前为她整理衣襟,笑道:“皇上这是把小主放在心尖上了,刚赏了东西,又特意传召去御书房。”
云曦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中却透着沉静:“不过是去研墨罢了,别想多了。”话虽如此,心头却也泛起一丝暖意。御书房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能让她去跟前伺候,这份信任与亲近,确实不同寻常。
她换了身素雅的常服,只簪了支简单的玉簪,带着青黛,轻车简从往御书房去。
到了门口,侍卫通报后,里面传来胤禛的声音:“进来。”
云曦推门而入,御书房内墨香浓郁,胤禛正坐在案后批阅奏折,见她进来,抬眸笑了笑:“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胤禛指了指案旁的空位,“过来吧,这砚台该添墨了。”
云曦走上前,拿起墨锭,在砚台里细细研磨。她动作轻柔,墨锭在清水里慢慢晕开,墨香愈发醇厚。胤禛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竟比案上的奏折更让人心静。
他放下朱笔,看着她磨好的墨,色泽乌黑透亮,满意地点点头:“你这研墨的手艺,倒比苏培盛那老东西强。”
云曦抬眸,浅浅一笑:“皇上谬赞了,不过是些粗浅的功夫。”
“可不是粗浅功夫。”胤禛拿起一支笔,蘸了墨,“研墨要慢,要匀,急不得,像你这样性子静的,才做得好。”
他重新拿起奏折,却没立刻下笔,反而问她:“方才在承乾宫,听闻你给莞常在送了补品?”
“是,”云曦坦然道,“听闻她病了,略尽些心意。”
胤禛“嗯”了一声,笔尖在纸上落下,声音平淡:“她那病,歇歇也好。”
云曦没接话,只是安静地为他添墨,偶尔递过干净的宣纸。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竟有种难得的安宁。
她知道,此刻的亲近与信任,是恩宠,也是责任。往后在这宫里,她既要守得住本心,也要配得上这份放在心尖上的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