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分

暮色四合，景仁宫的宫灯次第亮起，皇后乌拉那拉·宜修带着宫女，捧着拟定好的位分名册，缓步走向养心殿。她身着正红绣凤袍，眉眼间带着中宫的端庄，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进了殿，见胤禛正对着奏折出神，宜修敛衽行礼：“皇上。”

胤禛抬眸，放下朱笔：“皇后来了，坐吧。”

“谢皇上。”宜修在一旁坐下，侍女奉上茶后便悄然退下。她将名册递上前，声音温婉：“选秀的结果已定下，臣妾拟了各位妹妹的位分，想请皇上过目。”

胤禛接过名册，缓缓翻看。上面按家世高低、容貌品行排定了位分，大多是常在、答应，少数几位家世显赫的封了贵人。

翻到钮祜禄云曦的名字时，胤禛的目光顿了顿。名册上写着“贵人”二字，旁边注着“居钟粹宫偏殿”。

宜修在一旁观察着他的神色，柔声道：“钮祜禄氏虽说是孝昭仁皇后的侄女，家世尚可，但初入宫闱，封个贵人也算合宜，钟粹宫清净，适合她性子。”

她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暗藏心思。云曦那张酷似孝昭仁皇后的脸，让她心底隐隐不安，封个贵人，住偏殿，既不得罪钮祜禄家，也能将其压在低位，断了她攀龙附凤的可能。

谁知胤禛却轻轻摇了摇头，将名册放在案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云曦，封嫔。”

宜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皇上？嫔位……是不是太高了些？她毕竟是初入宫……”

“不高。”胤禛打断她，目光沉静，“她的气度品行，担得起嫔位。”

他想起初见时她月光下的恬淡，选秀时她面对太后审视的坦然，这般沉静通透的女子，绝非寻常贵女可比。贵人之位，委屈了她。

宜修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敢表露不满，只顺着他的意思道：“皇上说的是。那……封号和住处？”

胤禛略一沉吟，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点：“封号‘明’吧，明心见性，配她正好。”

至于住处……他脑海中闪过几座宫殿，最终定了一处：“住承乾宫。”

“承乾宫？！”宜修这下是真的惊住了。承乾宫是东六宫之首，规制仅次于坤宁宫，历来是宠妃所居，当年孝昭仁皇后便曾住过。让一个初封的嫔住进去，这是何等的荣宠？

她忍不住辩解：“皇上，承乾宫久未住人，且规制太高，给一位嫔位……怕是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胤禛语气淡淡，却带着帝王的决断，“让内务府连夜收拾出来，明日就让明嫔搬进去。”

宜修看着他眼中不容置喙的坚定，知道再争也无用。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阴霾，恭敬应道：“臣妾遵旨。”

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这钮祜禄云曦，不过是初入宫，便得皇上如此看重，连承乾宫都给了她，还封了嫔位，这往后，怕是要威胁到自己的中宫之位了。尤其是她那张酷似孝昭仁皇后的脸，皇上对她这般不同，难道是……

宜修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手心冰凉。

胤禛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又翻了翻名册，指着甄嬛的名字：“甄嬛，封常在，住碎玉轩。”

“沈眉庄，封贵人，住咸福宫。”

“安陵容，封答应，随沈贵人住咸福宫偏殿。”

他的安排条理分明，唯独对云曦，破格提拔，荣宠尽显。

宜修一一记下，心中却已开始盘算。明嫔……钮祜禄云曦……这深宫之中，怕是要不太平了。

待皇后离开，苏培盛才敢上前，脸上带着笑意：“万岁爷，明嫔小主若是知道皇上如此看重，定是欢喜的。”

胤禛却只是淡淡道：“传旨下去，按嫔位份例给明嫔备齐份例，再赏些上好的笔墨纸砚，她爱清静，别让闲人去叨扰。”

“嗻。”苏培盛应声退下，心里却清楚，自家万岁爷这是动了真心了。承乾宫，明嫔……这两个名字，往后怕是要在宫里常被提起了。

而此刻，储秀宫的偏殿里，云曦刚卸了钗环，青黛便喜气洋洋地跑进来：“姑娘！大喜啊！皇上封您为明嫔，住承乾宫呢！”

云曦正在擦拭那支素银簪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从未想过，自己竟能得如此高的位份，还住进了承乾宫——那是姑母曾经住过的地方。

“怎么会……”她喃喃道，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青黛笑道：“这说明皇上看重您啊！姑娘，往后您就是明嫔了，承乾宫可是最好的宫殿呢！”

云曦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有些不安。这般破格的荣宠，在这深宫里，究竟是福是祸？

她轻轻抚摸着素银簪，只希望往后的日子，能如这“明”字一般，明心见性，不染尘埃。可她也知道，从踏入承乾宫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便再也由不得自己全然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