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三）

云曦退下后，殿内的气氛尚未完全平复，下一位应选的女子已款步走入。

来人穿着一身水绿色旗装，裙摆绣着几枝淡雅的海棠，眉眼清丽，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纯澈，行礼时腰肢微弯，如风中弱柳，自有一番楚楚动人的气韵。

“臣女乌拉那拉氏甄嬛，给太后娘娘请安，给万岁爷请安。”她声音清脆，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

太后抬眼望去，目光刚落在她脸上，便倏地一凝，握着佛珠的手猛地收紧。

这眉眼……这神态……竟有几分像当年的纯元皇后！

纯元皇后乌拉那拉·柔则，是胤禛潜邸时的嫡福晋，成婚不过两年便染疾而逝，胤禛登基后追封她为后，宫中皆知万岁爷对这位早逝的嫡妻情深似海，连带着乌拉那拉氏一族都备受敬重。

太后看着甄嬛，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先是云曦像孝昭仁皇后，如今又来一个像纯元的，这深宫之中，难道真要被“故人”的影子笼罩吗？

她看向胤禛，见他目光落在甄嬛身上，眸色深沉，看不清情绪，便轻声道：“抬起头来。”

甄嬛依言抬头，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带着几分怯意，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殿内，那份灵动鲜活，倒比画像上的纯元更多了几分生气。

“你叫甄嬛？”太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是。”甄嬛温顺应道。

“家世如何？”

“家父是大理寺少卿甄远道。”

太后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看向胤禛，意有所指地说：“哀家瞧着这孩子，倒有几分眼熟。”

胤禛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放下，语气平淡无波：“是吗？儿臣瞧着，倒只是个寻常女子。”

这话一出，不仅太后愣了一下，连苏培盛都暗自诧异。谁不知道万岁爷对纯元皇后的“情意”？当年纯元逝后，他罢朝三日，追封时更是以皇后之礼厚葬，宫中处处可见仿照纯元喜好布置的物件，这份“深情”，早已是朝野皆知的事。

可此刻，面对这张酷似纯元的脸，万岁爷竟说“寻常”？

只有胤禛自己清楚，那所谓的“情深似海”，不过是他登基后演给世人看的一场戏。纯元温婉贤淑，确是良配，可他对她，更多的是敬重与责任，而非旁人眼中的痴恋。只是帝王之家，需要一份“深情”来彰显仁厚，需要一位“白月光”来堵住悠悠众口，早逝的纯元，恰好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他看着甄嬛，这张脸确实像纯元，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时弯弯的，带着几分天真。可也仅此而已。在他眼中，这不过是又一个试图凭借容貌博取恩宠的女子，与方才那个沉静淡然的云曦，实在无法相比。

“留牌子吧。”胤禛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政务。

甄嬛显然没料到会如此顺利，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磕头谢恩：“谢太后娘娘，谢万岁爷！”

她退下时，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显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太后看着胤禛，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个像极了纯元的女子从未出现过，心中疑窦更深，却也不好多问。她只觉得，今日的选秀，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一个像孝昭仁皇后，一个像纯元皇后，这两个女子，怕是都要在这宫里，走出不一样的路来了。

而胤禛，在甄嬛离开后，目光下意识地望向殿外，仿佛还在追寻那抹石青色的身影。对他而言，甄嬛那张酷似纯元的脸，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让他放在心上的，始终是那个初见时便如月光般干净的钮祜禄云曦。

至于旁人如何揣测他的心意，如何将甄嬛与纯元牵扯在一起，他并不在乎。这深宫之中，真真假假，本就是常态。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谁的影子，而是那个能让他真正卸下防备的人。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女子的入宫，将会在未来的岁月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而他与云曦的缘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