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梓渝有些怔愣的看着他，之后轻点了下头，“嗯，”他道。

田栩宁唇边依然挂着笑意，对他同样点了下头，之后两人便没有再多的言语了。

梓渝还是默默的望着窗外，田栩宁则低着头整理自己的桌斗。

时间在挂钟匆忙的旅程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以后，突然身边传来“啪”的一声。那是笔摔到课桌上的响动。

“我艹，我他妈终于写完了，”张浩星看着自己面前堆放在一起的英语卷子，不仅感慨道。

“渝哥，给你卷子，”张浩星把梓渝的卷子还给了他。

他看着自己填充好答案的卷子，放宽心道：“田哥，真羡慕你，新来的不用赶作业，可把我累够呛。”

田栩宁回头对他道：“其实我不知道会转学，上个学校发的作业在家也写了。”

张浩星迅速捕捉到了他这句话中的重点，他道：“不知道转学啊，那岂不是白写了，要我我得难受死，”他说完掰了掰自己的手指。

梓渝闻言侧过头对他道：“人家学习呢，都跟你一样高三还上不上了？”

“诶，渝哥，充分利用休息时间嘛，不然开学崔卤蛋不把我弄得哭爹喊娘，”张浩星坦然的道。

梓渝还打算说些什么，这时王宇然突然插嘴道：“喂，你们作业写完了吗？一会儿收英语了。”

他向讲台处示意了一下，一个短发女孩正弯着腰在讲台上和李岁长商量着什么。那是他们班的英语课代表——陈黎。没过一会儿，她果然站在讲台上道：“收英语作业，先交到组长那，一会儿我们过去收，”说完之后她还示意了一下另一个英语课代表。

张浩星随即道：“幸好我写完了，”他边轻松地笑着边把整理好的卷子放到了前面王宇然的肩上。

“张浩星，把我的也给交了，”梓渝把卷子递给张浩星，让他帮自己顺势拿给王宇然。

王宇然把收好的卷子整理好了放在桌子上，没一会儿的时候，陈黎拿着一叠卷子走了过来。

她道：“王宇然，你们组收齐没？”

王宇然把卷子摞到她拿的卷子上，道：“陈姐，收齐了。”

陈黎把那些卷子点了一遍，总共二十四张，不多不少。

“你们组这次怎么这么积极？收的这么齐。”

“老班的，那不得努力努力，”王宇然笑了一下，接着道：“除了新来的田哥，都交齐了。”

陈黎听闻看了一眼坐在中间的田栩宁，她轻抬了下眉。接着又看了一眼旁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梓渝，最后又瞅了瞅旁边的张浩星。她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你们组挺朝气的。”

王宇然回头看了那三人一眼，“你明说，别暗访。”

“我夸夸他俩长得帅，”陈黎坦然的道。

王宇然看着她，轻笑了一声，“真假的？”

“假的，”她道。

“内涵人内涵的这么明显？”他说着看了张浩星一眼。

张浩星和陈黎之间那点旧事在班里面也是差不多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而这件事情和陈黎的现任女友周颂晴脱不开关系，可以说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张浩星。虽说好像确实应该感谢他，但是这个原因对于现在的陈黎来讲不管什么时候提到都会觉得有些不爽。平常周颂晴在的时候她都会不时不爽上几次，更不要说她现在集训出去了。

她过来明涵他几句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张浩星瞅着他瞧自己的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道：“诶，等会儿，不带这样玩的，你俩是不是内涵我？”

“我说的实话，”陈黎看着他耸了耸肩。

“你说他俩还带内涵我一句，”张浩星道。

陈黎没搭理他，只是道：“我就是来饱饱眼福。”

她的视线再次扫过那两人。他们一个支着脑袋默默打了个哈欠，一个翻着手里的数学书。

“他俩男的，”王宇然道。

“我眼不瞎，瞅瞅而已，又不犯法，况且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旁边不久之前刚补完作业的陈鑫阳正拿着本历史书要塞回桌斗里，他闻言看着她道：“陈姐，我看你挺烦的。”

“见不到肯定烦，”身后突然飘飘然来了这么一句。

三人都回过头看向身后发言的人。那人还是跟刚才一样撑着脑袋，只不过这会儿手里多了本翻着的辅导书。

陈黎瞬间轻皱起了眉头。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着卷子离开了。

看着陈黎的背影，王宇然开玩笑的对梓渝说：“你这一嘴给人家整破防了。”

陈鑫阳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好嘴，渝哥。”

梓渝瞅着他们笑了一下，默默的道：“有吗？”

“没吗？”王宇然开玩笑的道，“不过……说实话，张浩星，你也是怪倒霉的，能被人惦记这么久。”

张浩星听闻有些烦闷的挠了几下后脑勺，他道：“妈呀，我那时候又不知道，而且我又没跟她谈。”

“人家喜欢你这么久，陈姐惦记你也不亏，”陈鑫阳道。

“我是无辜的！”张浩星大声道。

“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都这样了，你就受着吧，”王宇然颇有些无情的道。

几个人在早间课上你一句我一句偷偷聊的上头，倒是衬的坐在陈鑫阳后面的田栩宁有些格格不入了。他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一边听着他们的话，一边默默的翻着手里的数学课本。

梓渝垂眸看着他翻书的动作，视线停留在了一道数列例题上。他道：“你数学怎么样？”

田栩宁看着他回道：“及格线那里。”

“一会数学课，教的是个女老师，人挺好的，”他道。

田栩宁听着他有些漫不经心的语调，他脸上挂上了浅浅笑容，点了点头道：“嗯，谢谢。”

梓渝没回他的话，只是说：“他们说的都是班里的事，你要是想听，可以让王宇然下课讲给你。”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田栩宁说。

“挺有趣的，”梓渝说着把头埋进胳膊上笑了两下，他侧眸看他，道：“听着有意思，就是苦了张浩星被惦记。”

田栩宁闻言沉默了一阵，这个人虽然话少，但并不傻。他刚刚其实在那三个人的闲言碎语当中就已经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英语课代表是同性恋吗？”他突然问道。

梓渝听闻愣了一下，之后便笑了起来，他道：“是，她女同。”

“哦，”田栩宁听闻点了下头，随后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原来的学校里其实也是有同性恋的，而且他们班也有一两个。但是因为他本身性格并不热络，虽然追她的女生有，但是他都给拒绝掉了。他对于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没有什么实感。

他只知道当时理科班的一个人因为这事转学了，至于这事为什么能传到他耳朵里，以及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都不是很清楚。

梓渝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重新回过了头。

他发现窗外灿烈的阳光一直随着太阳的移动而改变位置，原先被阳光包裹着的常青树已经有半数屹立在了阴影里。

“各科课代表一会儿把其他作业也收了啊，我去开个会，”李岁长吩咐完之后，就边接着电话边拿着刚刚还在写的教案匆匆离开了。

没一会儿的时候，一个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陈鑫阳，收作业，”那是另一个数学课代表的声音。

“哦，好，”陈鑫阳闻言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他站的时候有点匆忙，把田栩宁临时放在课桌左上角的几本书给弄歪了。那些书正好超过了两个课桌相连的黑色缝隙。

陈鑫阳正打算把那些书重新给他整理好。

“快点，陈鑫阳，你收你们那几排的，”女孩有些急切的声音传了来。

陈鑫阳匆忙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也就做了罢。

这时梓渝转过了头，他发现了田栩宁歪到自己这边的几本书。

“必修三……必修一……选修二……”

他本来想替他整理一下的。不过他盯着那几本歪着的书，始终没有动手。

李岁长回来的时候是下课的时间，她踏踏踏踢着自己那没有跟的平底鞋进来的时候班里闹得正欢。同学们都趁着下课的时间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的趣事和无聊事。

“陈姐，你英语卷子拿去办公室了没？”一个男生拿着张刚刚补完的卷子问陈黎。

……

“张浩星，你水卡呢？”陈鑫阳看着前排喷的正欢的张浩星道。

张浩星闻言抽空搭理他了一句，“桌斗里。”

……

“班长，干嘛去了？没下课呢就不见人影，”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看着郭静雯道。

郭静雯迈着有些匆匆的步伐，回她道：“被地理老师照顾了。”

“哈哈，促膝长谈？”女孩打趣她道。

“差不多，”郭静雯开玩笑般的笑了两声。

……

“新来的帅哥和渝哥坐一块，这俩人坐一块快赶上我前天在家看的小说了，”一个女孩对着另一个女孩说。

……

“班长——你——”

某个人拉长的音腔还没有落地，教室的前门处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绿色雪纺裙人影。

她站在门框处，左手拿着卷起来的教案，右手扶了一下眼镜框。

“高三生！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你们有点自觉没有？”她偌大的吼声瞬间扩散到了整个班里。

学生们一见到到她，都纷纷匆匆回到了自己座位。

“还有五分钟呢，这李岁长有病啊？我还想上个厕所呢，”张浩星看着她抱怨道。

梓渝看着他道：“人有三急，但是李岁长没有。”

“哎呦，早知道早点去上了，”张浩星道。

李岁长在讲台上来回踱步，时间大概过了半分钟，她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随即大声道：“把门关上，没回来的人让他们在外面站着。”

前门的人和后门的人听闻立刻行动了起来，前门和后门同时关了起来。

“我刚刚去开会，通知后天有开学的摸底考，这点就不用我说，还是有排名的，到时候考不好的人自己找找原因，想想自己暑假在家都干嘛了。还有——”她随即话锋一转。

“主任刚刚在开会上给我们强调的不止一遍纪律，我不管其他班怎么样，咱们班至少要有这个自觉性。一开学就应该马上进入状态，咱们现在高三没有什么缓冲期，你们应该知道明年高考的就是你们了……”

李岁长的啰嗦本性尽显。

梓渝听闻有些烦闷的扒拉了两下头发。他拿过手边的一个草稿本。那是他的数学演算本，平常没事的话也会拿来画一些小东西。这会儿正无聊，想着画上两笔解解闷。

张浩星对于李岁长的长篇大论也没有什么兴致，刚刚她的那一通话中，他就听到了摸底考三个大字。

他把头悠悠的凑近田栩宁，道：“田哥，摸底考你有把握没？”

“还行，”田栩宁坦诚道。

“我是完了，假期在家没学几天就，”他说着还挠了下头。

“渝哥，你咋样？”他探头问梓渝。

梓渝停下了手里的笔，道：“比你好点。”

“好吧，现实如此残酷，”他感慨道。

“努努力，突飞猛进呢，”梓渝道。

张浩星闻言道：“我现在希望我妈突然善心大发，要不然肯定得被骂。”

梓渝听闻没再回他。

过了一会儿，教室前门的玻璃处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那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

她拿着教案，正和被关在门外的陈鑫阳商量着什么东西。看样子是在说一会儿上课的事。

李岁长看见了她。她回头看了一眼挂钟，到上课的时间了，预备铃声响过已经有一阵了。

她又扫视了一圈班里面，然后踏踏踏的踢着她的平底鞋从前门走了出去。

梓渝正好在这时也放下了笔。他看着草稿纸上画的东西，皱了下眉头，然后把它撕了下来随手扔在了桌斗里。

那是几个简单的人物速写，田栩宁在他和张浩星分神聊天的时候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