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丁真他们回来了。
马蹄声歇在门外,带进一股冷冽的尘土气。
王师傅摘帽掸灰,朝屋里摇了摇头。
江临截然不同地神情。
江临“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村头那竟然有信号,我站那儿都能刷几个抖音。”
你“真的假的?”
江临“千真万确!下午我把你们手机带过去,至少把离线翻译下载好。”
你“那顺便帮我缓存几部电视剧和小说呗。”
谈到手机,脚也不疼了,头也不晕了。
王师傅见注意力被带偏,伸手轻拍了下江临的后脑勺。
江临“哎!”
王师傅“我要说正事了,别贫。车彻底趴窝,有个零件这儿没有,得从康定捎上来。至少还得两三天。”
屋里静了一瞬。
王师傅搓了把脸,反而像卸了担子,语气松快起来。
王师傅“我想‘来都来了’,干脆咱们就在这儿玩两天?丁真小哥说了,理塘边上有长青春科尔寺,海子山风景也绝。将错就错,怎么样?”
你们仨几乎同时点头。
也行。
这趟本来就像一场意外迭出的远行。
说来惭愧,来之前,你竟以为只有西藏才有真正的藏人。
江临“那住哪儿?没车去县里啊。”
王师傅“照样住这儿呗。”
你“得先问问丁真方不方便。毕竟是我们打扰。 ”
王师傅“也是,我等下我和他沟通一下。”
江临“您记得语气客气点。”
王师傅“我语气啥时候不好了。”
江临“比如现在。”
王师傅“咋了?我就是这脾气。”
你“停停停,你俩这架势,人家还以为吵起来了呢。”
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
傍晚吃饭时,王师傅和丁真商量了留宿的事。
没想到丁真很爽快,答应让你们继续住下,价格便宜厚道。
王师傅“丁真老哥太仗义了!”
……
饭后,几人各自找了些事打发时间。
炉火静静烧着,驱散高原夜晚的寒意。
你和丁真坐在炉边。
丁真伸手烤着火,你掏出书包里唯一一本书。
在此澄清,不是想装文艺少女。
实在是这里太无聊了。
不得不夸自己,带这本书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火光在丁真脸上跳动。
他的目光时不时掠过你。
他看了几秒,抬起眼,无声地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你也想看?”
你“哦对,你听不懂。”
你掏出手机,信号微弱,只好点开江临帮你下好的离线翻译。
看到你的翻译,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眼里的好奇却是藏不住的。
丁真珍珠“你是在学习吗?”
你“不是,打发时间。啊对,你这里有书吗,给我推荐推荐?”
他停顿片刻,像在回想。
丁真珍珠“我三年级以后,就没上学了。”
你“……三年级?”
你以为翻译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他点点头,神情平常得像在说天气。
丁真珍珠“我们这儿,很多孩子都这样。村里没有更高的年级,。”
你立刻为你的冒昧道了歉,赶忙换个轻松的话头。
你“你现在多大?”
丁真珍珠“十八岁。”
你“哦?竟然和我一样大,我也十八岁,你好你好。”
你大方地同他握了握手。
他没有抗拒,任由你的动作。
握完手,你又忍不住发问。
你“你平时在家都做什么?”
他望着炉火,沉默了一会儿。
丁真珍珠“放牛,捡松茸,挖虫草。工地有活时,也去拆木头、搬砖、刷墙。”
你“你会这么多?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你惊讶。
他摇了摇头。
丁真珍珠“我没有去过理塘以外的地方,第一次出门时还是十二岁,跟阿爸用马驮虫草和酥油,去县城卖。走了三天。晚上睡帐篷,雨把牛粪打湿了,火生不起来。”
丁真珍珠“现在也常出去。夏天在工地拌水泥,冬天跟车队去四川送羊毛。”
你把书直接递到他面前。
你“送给你。”
他怔住,目光从书移到你脸上,带着错愕。
你“不是让你读。就当……一个纪念?祝你的十八岁一切都好。”
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气。
但他听得很认真。
他看了你许久,久到炉火噼啪了一声。
然后,他伸出手,接过这本书。
不是随便一接,而是用那双指节分明、带着劳作痕迹的手,很郑重地,双手接过了那本旧书。
他低下头,指尖轻轻抚过封面上那几个汉字,像在触碰一种陌生而温柔的温度。
丁真珍珠“谢谢。
他没再说别的,只把书平放在膝头,手掌轻轻按在上面。
炉火正旺,光影在他低垂的侧脸上静静流淌。忽然,他双手合十,转向你,很清晰地说了一句:
丁真珍珠“扎西德勒。”
你“啊?”
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祝福。
得亏你做过攻略,学过一两句基本的藏语问候。
几秒后,你学着他的样子,也合起双手,不太熟练却诚恳地回了一句:
你“扎西德勒。”
他听完你的回应,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
扎西德勒。
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