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意识到这是梦。
你梦见自己站在遥远的雪山之巅。
四野除了白茫茫的雪,还是雪。
杳无人迹。
尽管知道这是梦,你依旧手足无措。
路在哪。
该往哪走?
你缓缓伸出双手,放在嘴边作传声筒,朝着群山万壑大喊了一声“有人吗?”
声如磬钟,撞击山壁又被反弹回来,猛烈地朝你回旋,擦过你飘扬的发丝。
你向后倾倒,摆成一个大字,躺在绵绵的厚雪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风犹豫不决,像是患了重感冒,沉闷地砸在你身上。
你望着阴蒙的天空,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
声音在你的左边,落入左耳。
你转头,看见雪地里一匹白马,而马背上还坐着人。
一人一马逆着光,朝着你的方向,走在雪山之巅。
你定定地望着他们,直到马在距你左肩一米的位置停下。马背上的少年朝你伸出手。
丁真珍珠“带你走。”
他说着你从未听过的流利的汉语。
原来是丁真。
你愣了几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由于躺着,你的手与他的手差了一大截距离。
丁真突然俯下腰,几乎整个人悬在马背上,握住了你的手。
握住手的瞬间,周围的一切褪去白茫茫的雪,睁眼时,你站在蔚蓝的天空之下,脚下是辽阔的草原。
你朝左边看去,丁真看着你淡笑着。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现实的声音挤了进来。
有人轻轻拍了拍你的手臂。
你睁开眼。
面前是一张五官优越的脸,和梦里的别无二致。
丁真已经换下自己的藏袍,穿着一件黑领毛衣,毛衣已经起球,颜色发灰,但穿在他身上不但不显陈旧,还更高级。
你直愣愣地看着他,几秒后,猛然回神。
你假装迷糊,回避他的目光。
怎么会梦到他!
有点羞耻。
炉火暗了许多,屋里只剩一片温暾的橘色。
他指了指旁边一扇低矮的木门,又指了指你们几个。
丁真珍珠“你们睡里面吧。”(翻译器)
王师傅他们也都醒了,睡眼惺忪地开始挪动。
木门后是一个更小的房间,几乎没有陈设,地上铺着几张牦牛皮毡子和厚实的被褥,散发着一股干净的、像被太阳晒透了的干草和皮毛混合的气味。
显然,这是主人腾出来的地方。
丁真珍珠“你们睡这边。”(翻译器)
丁真示意王师傅、江临可以睡在这边。
然后他转向你和林晓钰,指了指房间另一头,一道用旧木板粗糙隔开的小角落。那里也铺着毡子,更靠里墙,似乎更避风。
他走过去,将一张最厚实的皮褥子铺在上面,又拍了拍。
丁真珍珠“这里更安静更暖和。”(翻译器)
他简短地解释。
王师傅和江临理解地点了点头。
你轻声道谢,然后扶着墙单脚挪过去。
木板隔出的空间很窄,像一个小小的、独立的茧。
紧接着你看着丁真走过来,把一件叠好的羊毛毯递给你。
丁真珍珠“晚上温度更低,你们再加一条吧。”(翻译)
说完,他便转身回到外间,在炉灶旁原来的位置坐下,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王师傅他们已经裹着外套躺下了,很快传来鼾声。
林晓钰时不时咳嗽,看起来不太舒服。你让她靠里睡,然后将皮褥子往她那边塞了塞。
你“这样舒服点吗?”
林晓钰“不用顾我,我都可以的。”
你“没事,睡好才重要。”
说罢,你熄灯躺下。
隔开你们与外间的,仅仅是几块不到一人高的薄木板,缝隙里还能透进外间炉灶最后一点微光。
你躺下,除了林晓钰的呼吸声,你还能清晰地听到外间所有细微的声响。
阿妈起身时衣料的摩擦声,她低声对丁真说话的呢喃,丁真简短的回答,然后是往炉膛里轻轻添放牛粪饼的窸窣。
世界被这层薄木板分成两半。一半是你们,一半是他们。
隔着木板,你几乎能感觉到他坐在那里的存在感。
没有声响时,你仿佛能听见自己呼吸和他呼吸之间那寂静的留白。
这感觉很奇异,没有丝毫越界的想象。
是一种温馨的感动。
在这片巨大而寒冷的黑夜里,有一道薄薄的、温暖的木墙,和墙后一个为你们添火的人,将陌乡的茫然隔绝在外。
让你想起小时候,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外婆坐在梳背椅上,轻轻拍抚着伏在她大腿上睡觉的你。
困意再次涌上。
这一次,你沉沉睡去,没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