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烛光燃到傍晚,将雍正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满地的奏折上,像一道挣不开的枷锁。
苏培盛得了准信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来回禀:"皇上,查清楚了。"
"说。"雍正头也不抬,朱笔仍在折子上批得飞快,可那笔尖却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一年之前,凌柱大人携夫人回盛京老宅省亲,返程时便多了位姑娘。据钮祜禄家的老仆说,是自幼养在老宅的庶女,因贪玩落了水,生命垂危才急急带回京城医治。半年前才醒转,醒来后……"苏培盛顿了顿,"前尘尽忘,只记得自己叫明姝。"
"只记得?"雍正终于搁下笔,眸色深深。
苏培盛声音发酸的回道 "是。凌柱夫妇待她如珠如宝,阖府上下都称她'掌上明珠'。只是这失忆之症,太医说是撞伤了头,淤血未清,兴许这辈子都好不了。"。
雍正停笔,目光落在案头那枚鸳鸯荷包上,久久未语。
"钮祜禄·凌柱,"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朕记得他,做事勤恳,为人端方。不想竟有如此善心。"他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不错,日后有机会,朕定要重赏他。"
"皇上英明。"
"承乾宫,"他话锋一转,"派人去收拾干净。殿里摆的那些旧物……"他顿了顿,眸色深不见底,"先仔细收进库房,别摆在明面上。她如今失了记忆,身子又弱,受不得刺激。"
"老奴明白。"
"悄悄地办,"他压低声音,"别惊动了后宫。朕不想让她们太早注意到明姝,扰了她的清静。"
"是。"
"暗道修得如何了?"
"已完工七成,再有三日即可贯通。"
"催紧些,"他声音轻得像自语,"要随时能见到她。"
"明日叫几个心腹大臣来议事,"雍正揉了揉眉心,神色疲惫,"若太后来问,就说西北军报紧急,朕脱不开身。选秀的事,让她老人家做主便是。"
"皇上这是……"
"朕不想让太后那边闻到风声。选秀的事,由着她折腾,她选进来的人越多,越不会注意到明姝。"
"她们咬得越凶,"雍正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才越没工夫去祸害朕心尖上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轻得像叹息:"等了这么久的珍宝,朕绝不能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苏培盛跪伏在地,心头酸涩难言。
他明白,主子等的那个人,终于要回来了。
哪怕她忘了他,忘了那段在江南小院里的日子。
可主子不在乎。
他只要她活着,活在这紫禁城里,活在他能看得见、护得住的地方。
哪怕她看他的眼神,陌生得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