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恢复力惊人,很快便能下随意地走动。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日被踹烂的绣架修好。
"阿禛,使不得!"明姝见他拿起断了腿的绣架,慌忙阻拦,"这种粗活怎能劳烦你……"
"劳烦?"他抬眸看她一眼,眸色淡淡,"你守我一夜时,怎么不说劳烦?"
他三两下便将木腿接上,又用刀削了榫头,加固得比原来更结实。阮明姝站在一旁,看他修长手指执起刨刀的模样,竟比握笔还要从容,一时看得怔住。
"怎么了?"他侧头,见她呆呆望着自己。
"没、没什么,"她慌忙垂眼,耳根泛红,"只是没想到,公子……阿禛你还会这些。"
"行军打仗,什么不会?"他随口应道,见她愣住,又补了句,"我家中……有从军的叔伯,耳濡目染罢了。"
此后几日,他便成了这小院的"壮劳力"。井边的水缸空了,他卷起袖子,三两下便打满;院角的柴禾劈得粗细不匀,他接过她手中斧头,挽起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斧起斧落,木柴应声而裂,大小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
明姝起初惶恐,总跟在他身后小声念叨:"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可他只做不听,偶尔回头,见她捧着茶碗手足无措的模样,便道:"我白吃白住,总得抵些饭钱。"
渐渐地,她也不再推辞,只会在他劈柴时,悄悄往他手边递上擦汗的帕子;在他挑水时,提前将门前的青苔扫净,怕他滑倒。
这日午饭,桌上只有一盘清炒野菜,一碟腌萝卜,和两碗糙米饭。
明姝有些赧然:"……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了。"
胤禛夹了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咀嚼,半晌才道:"比我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她噗嗤一声笑了:"阿禛,你哄人的本事,真是越发厉害了。"
"我从不说假话。"他神色认真,见她不信,又添了句,"你这手艺,比御……比我家厨子强上百倍。"
明姝只当他是贫嘴,笑着摇头:"你便贫吧。只是你伤势未愈,总该补一补。我明日去镇上,割二两肉回来……"
话音未落,胤禛已按住她的手:"不准去。"
他掌心温热,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头一跳。
"为什么?"她怔怔看他。
"你的钱,留着自己过冬。"他松开手,语气却不容置喙,"我这伤,死不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眸色沉沉,"明姝,你手上的冻疮,比我的箭伤更需要这些钱。"
阮明姝僵住了。她下意识将手腕往袖子里缩,却被他攥住,轻轻捋起袖口。那双本该娇嫩的手,此刻满是红肿裂口,有几处已经化脓。
"我……"她眼眶红了,"习惯了。"
"习惯了?"胤禛的声音冷得像冰,"怎么就习惯了?"
她答不上来,眼泪滚了下来。
胤禛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微微翻涌的怒气。他松开她,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个瓷瓶:"这是王府……我家中带来的雪参膏,每日涂抹,不许偷懒。"
明姝还想推辞,却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听话。"
夜里,两人隔着一堵土墙各自安寝。胤禛耳力过人,能清晰地听见隔壁传来的压抑咳嗽声——她定是白日里受了寒,又怕吵醒他,只能捂着嘴闷咳。
那声音像细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
他想起她腕上的冻疮,想起她为了几文钱彻夜绣花,想起白日里她笑着说"习惯了"时的神情。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酸涩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爱新觉罗·胤禛,堂堂雍亲王,竟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让她在这破院子里忍饥受冻?
窗外月色如霜,胤禛盯着那堵薄薄的土墙,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他要给她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