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姝在地上伏了许久,直到马蹄声彻彻底底消失在夜色里,才撑着门框缓缓站起。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仿佛刚才的委屈与狼狈都不曾发生,走到地窖边,轻轻叩了叩木板。
"公子……他们走了,出来吧。"
胤禛跃出地窖时,正见她在灯下查看掌心渗血的伤口。听到动静,她慌忙将手藏进袖中,抬眼冲他一笑,眼角的泪痣在灯火下盈盈欲坠:"让公子见笑了。"
"他们伤了你?"他眸色骤沉,声音里压着怒意。
"不妨事的。"她摇头,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做惯了绣活,磕碰是常事。倒是公子的伤……耽误不得。"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罐,"我这里有金疮药,公子若不嫌弃……"
她将药放在桌上,有些局促:"公子自己可方便?我……我去烧水。"
"我伤在后肩,"胤禛解开外袍,露出被血浸透的中衣,"恐怕要劳烦姑娘。"
阮明姝耳根瞬间红了。她咬着唇,小心翼翼为他褪下衣衫,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肌肤时,止不住地轻颤。为他清理伤口、撒上药粉,每当他肌肉绷紧,她便俯身轻轻吹气,温热的呼吸拂过伤口,竟比金疮药更管用。
"公子若是疼,便说一声,我再轻些。"她声音软得像江南的春雨。
好不容易包扎妥当,她正要转身,却被胤禛扣住了手腕。
"你的伤,还未处理。"
"真的不用……"
"坐下。"
他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阮明姝只得乖乖坐在凳子上,看他从水盆里拧了帕子,一点点擦去她掌心的血迹与尘土。
这时他才看清,她粗布袖口下露出的手腕,遍布冻疮与针眼,指节因常年绣活而微微变形。再抬头看她低垂的脸,观音般的面容因憔悴反而生出种易碎的风情,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惜。
为他上药时,她疼得咬紧了下唇,眼泪将落未落,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兽,偏偏还要装出温顺模样。
"是我手重了?"他放轻了动作,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不是……"她哽咽着,一滴泪终究滚了下来,"只是……许久没有人待我这般好了。"
烛火摇曳,一室静谧。
胤禛的心口像被这滴泪烫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开口:"我姓艾,名禛,家中排行第四,你唤我……阿禛便是。"
他本想说"四爷",可话到嘴边,却只想听她软软地唤自己的名字。
"我姓阮……"她抿了抿唇,声音低下去,"阮明姝。家中……只剩我一人了。若非父母临终要我好好活着,我恐怕也想随他们而去了,可我有时觉得,活在这世上,真的好难。"
"抱歉,"他心中一紧,"我不该揭你伤心事。"
"无碍的。"她努力笑了笑,却比哭还让人心疼,"只是许久……许久没人陪我说话了。"
胤禛沉默了片刻,道:"我此番伤势不轻,可否在此叨扰几日?你放心,一应损失,我加倍补偿。"
"公子衣着不凡,想来身份尊贵,我这破落地方……"
"哪里破落?"他打断她,目光扫过这简陋却整洁的小屋,落在她泛红的眼角,"我瞧着,没有哪里比这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