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心安

"公子若不嫌弃，隔壁是间堆杂物的厢房，收拾收拾还能住人。"阮明姝垂眸看着被他攥过的手腕，那处还留着余温，"您奔波了一日，又流了这许多血，想必是饿了。我……我去给您煮碗面。"

她转身要走，又被他轻轻叫住。

"明姝。"

她一怔，回头看他。

"不叫公子，"胤禛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唤我阿禛。"

"这怎么……"

"怎么不能？"他打断她的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既救了我的命，便不算外人。一口一个'公子'，听着多生分。"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三分，"就当……是朋友间的称呼。"

阮明姝的耳根又红了。她抿了抿唇，声音轻得像蚊子哼："……阿禛。"

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软糯得像江南的春雨，胤禛心口莫名一酥。他看着她逃也似的钻进厨房，才收回目光，打量起这间屋子。

堂屋很小，却收拾得极整洁。他将被踹翻的桌椅扶正，又弯腰拾起散落一地的绣品。那些针线活精致得惊人，锦鲤鳞片分明，牡丹层叠如真，很难想象是出自一双布满冻疮的手。

待他将最后一卷丝线收进竹篮，厨房传来细微的响动。胤禛踱步过去，倚在门框上看她。

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清瘦的侧脸，她正踮脚去拿高处的陶罐，却因身量娇小够不着。胤禛无声走过去，轻而易举将那罐子取下，递到她手边。

"可有什么我能做的？"

阮明姝吓了一跳，回头见他离得这般近，慌忙退后半步："阿禛去歇着就好……我这里没有鱼肉荤腥，只有几颗青菜，和一箩筐存着的鸡蛋。怕是要怠慢你了。"

"无妨。"胤禛看着她因忙碌而微红的脸颊，温声道，"对我来说，这已是人间至味。"

阮明姝的手一顿，不敢看他，只低头往沸水里下面条。胤禛也不走，就静静站在她身侧，看她熟练地打蛋、切葱，动作虽快，却难掩指节的僵硬——那是常年劳累落下的病根。

她就是这样，柔弱得像阵风都能吹倒，却又坚韧得将破碎的日子缝补得井井有条。这种矛盾的脆弱感，像一根极细的线，悄无声息地缠上了胤禛的心。

灶上的水雾蒸腾，氤氲了视线。他忽然觉得，这方寸之间的烟火气，竟比王府的珍馐宴更让他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