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间。
彼时胤禛尚未登临九五,只是个在八爷党倾轧下步履维艰的雍亲王。奉命巡视江南河务归京途中,于德州地界遭了暗算——流矢穿透肩胛,血浸透了玄色蟒袍。贴身的护卫皆被冲散,他独骑狂奔三十里,马失前蹄,摔在一处荒僻村落外。
月色惨淡,他瞥见村口有间破败的绣坊,门扉半掩,豆大的一点灯火在窗纸上摇曳。顾不得许多,他翻身跃进院墙,推门而入——
"谁?"
灯下正绣着锦鲤的女子惊惶回首。
胤禛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观音般慈悲柔美的面容,左眼角一枚淡色泪痣,在昏黄的油灯下竟生出几分妖冶。她明明怕得指尖发抖,却强撑着挺直了腰肢,一双含露的杏眼望过来,让他心头无端一软。
"姑娘莫怕,"他压下喘息,声音因失血而低哑,"在下并非歹人,只求暂避片刻。待追兵远去,定当厚报。"
阮明姝攥紧了手中绣针,打量着这个骤然闯入的男人。他虽血迹斑斑,负伤狼狈,可那通身的气度、攥着剑柄时骨节分明的手,都在昭示着此人绝不简单。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公子,后院有个存放丝线的地窖……"
"多谢。"
胤禛刚掩好地窖盖板,院门便被拍得震天响。
"开门!"
阮明姝深吸一口气,将胤禛掉落的血迹用脚拨进灶灰里,这才取下门闩。
"几位官爷,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可有见一受伤男子经过?"
她垂首,声音怯怯的:"小女子独居在此,并未见得什么男子。"
"有没有,搜过便知。"为首的壮汉一把推开她,带着几人横冲直撞。
绣架被踹翻,丝线扯得满地狼藉,积攒半年的绣品被踩在脚下。阮明姝几次想拦,却被狠狠搡开,手腕磕在桌角,疼得她眼圈发红,却只能咬着唇不敢出声。
"头儿,没人。"
"走。"
"站住!"阮明姝忽然颤声喊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们……你们将我这吃饭的家什毁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
那壮汉回头,咧嘴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小娘们,搜你的屋子是瞧得起你。我家主人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你敢跟小爷讨赔偿?"说罢,他猛地一扬手,阮明姝踉跄倒地,手掌蹭破了皮。
哄笑声中,一行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