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桃林一别，玄女与白浅的关系虽未亲密，却也少了许多针锋相对。白浅送来的那支玉簪，她妥善收在了妆匣里，偶尔看到，心里便会泛起一丝复杂的暖意——或许，当年的误会，真的可以像折颜说的那样，随风而散。
这日，折颜上神差人来请，说是往生池的池水恰逢百年一遇的澄澈期，邀她去池中浸泡，可助她洗涤心魔，对紫脉修行大有裨益。
“往生池？”玄女有些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来传话的仙童笑道：“是我们桃林最神奇的地方呢，池水能映照人心底最深的执念，洗去过往的阴霾，上神们修行遇到瓶颈时，都会去那里坐坐。”
玄女听得心动，便跟着仙童往桃林深处去。越靠近往生池，周遭的灵气便越发纯净，连空气中的桃花香都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的草木清气。
远远便见折颜上神站在池边，红衣在青翠的草木间格外显眼。白真上神也在，正蹲在池边玩水，见她来了，扬了扬眉：“小狐狸，可算来了，再不来，折颜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说自己多有先见之明。”
折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转而看向玄女，语气正经了些，“往生池的水性子烈，虽能洗心魔，却也会勾起你最不愿面对的过往，你若怕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玄女看着那池碧绿的池水，水面平静无波，却仿佛藏着能吞噬一切的力量。她想起在翼族的卑微，在青丘的委屈，还有离镜带来的难堪……那些过往像一根根刺，扎在心底，确实该好好洗一洗了。
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眼底带着几分娇气的坚定：“我不怕。”
“好。”折颜赞许地点点头，“脱了外袍进去吧，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要守住心神，切不可沉溺其中。”
玄女依言走进池中，池水不深，刚及腰腹，触手微凉，却带着一股温和的力量，缓缓渗入四肢百骸。她闭上眼，按照折颜教的法子，放松心神，任由池水包裹着自己。
起初并无异样，只觉得浑身舒畅，仿佛连日来的疲惫都被洗去了。可渐渐地，眼前开始浮现出幻象——
她看到年少时，父亲将她推给黑熊精，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只换来一句“庶女的命，本就该用来联姻”；
她看到初到青丘，白浅对她淡淡的疏离，迷谷欲言又止的同情，还有那些青丘狐族私下里的议论，说她“痴心妄想攀高枝”；
她看到离镜对她许下山盟海誓，转脸却又与司音（白浅）纠缠不清，她站在两人中间，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还看到那支玉簪躺在窗台上，白浅清冷的眼神，青丘众狐鄙夷的目光，还有她自己狼狈逃离的背影……
“不……不是这样的！”玄女在幻象中痛苦地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与池水混在一起。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委屈、不甘、嫉妒，此刻都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想挣扎，却发现身体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心魔在池水中滋生，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修出九尾吗？那些上神的维护，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等她没了利用价值，是不是又会被弃如敝履？
“玄女！”
一声清喝在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威严。
玄女猛地睁开眼，只见东华帝君不知何时出现在池边，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他周身星辉流转，一股清冽的力量顺着池水涌入她体内，瞬间驱散了那些负面情绪。
幻象消失了。
她大口喘着气，浑身脱力地靠在池壁上，脸色苍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东华？你怎么来了？”折颜惊讶道。
东华没理会他，只是看着池中的玄女，凤眸微沉：“这点心魔都扛不住，还想修九尾？”
话虽严厉，可他指尖却凝聚起一缕星辉，隔空点在玄女眉心。那股清凉的力量再次涌入，让她混乱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玄女抬头看向他，眼眶通红，带着未散的水汽，像只受了惊的小鹿，声音哽咽：“我……我好像……真的很差劲……”
“知道就好。”东华语气依旧平淡，“但差劲，不代表不能变好。”
白真在一旁看得稀奇：“东华，你这是……特意来救她？”
东华没说话，算是默认。
折颜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忽然笑道：“看来，这往生池没白来。玄女，你现在感觉如何？”
玄女定了定神，感受着体内的变化。那些压抑在心底的阴霾似乎真的被洗去了，虽然还有些虚弱，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摇了摇身后的尾巴，四条尾巴上的紫晕比之前更加鲜亮，连带着灵气都精纯了几分。
“我……我感觉好多了。”她小声道，看向东华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感激和依赖。
“上来吧。”东华递过一件干净的外袍，是他随身携带的，带着淡淡的星辉气息。
玄女接过外袍，有些不好意思地披在身上，跟着东华走出池水。刚上岸，就看到夜华和天枢上神也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关切。
“怎么回事？”夜华快步走上前，见她脸色苍白，连忙拿出一颗暖身丹递给她，“是不是池水洗伤了你？”
天枢上神也皱眉道：“若不适，便先回去休息，修行之事，不急在一时。”
被这么多人围着关心，玄女心里暖暖的，刚才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她摇摇头，露出一个带着点娇气的笑容：“我没事，就是刚才有点害怕，不过现在好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众人都松了口气。
折颜笑道：“看来，我们的小狐狸这次是真的长大了。心魔已除，接下来你的紫脉修行会顺畅许多，用不了多久，就能修出五尾了。”
“真的吗？”玄女眼睛一亮，瞬间忘了刚才的不快。
“自然是真的。”白真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若是再被心魔缠上，就来找我，我带你去打山鸡，保证你什么烦恼都忘了。”
“白真！”折颜无奈道，“教坏小孩子。”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一片融洽。
玄女看着眼前这些为她担心的上神，心里忽然无比坚定。不管过去如何，未来怎样，她都要好好修行，不辜负这份温暖，也不辜负自己。
她抬头看向东华，见他已转身准备离开，便连忙道：“帝君，谢谢您！”
东华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留下一句淡淡的“修行勤勉些”，便消失在桃林深处。
夜华看着东华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玄女，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隐去，只对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夕阳西下，桃花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玄女跟在夜华身边，看着自己尾巴上越来越深的紫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五尾……她离九尾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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