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

魏无羡早上推开窗，就被满眼的白晃了眼。云深不知处的亭台楼阁都覆着层薄雪，竹枝弯着腰，枝头挂着晶莹的冰棱，风一吹，簌簌落下来，砸在石阶上叮当作响。

“下雪了！”他兴奋地喊，转身就往蓝忘机的住处跑，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

蓝忘机正在扫门前的雪，白衣混在雪里，不细看几乎分不清。他握着扫帚的手冻得发红，见魏无羡跑过来，忙停下动作：“慢点，路滑。”

“扫什么雪啊，”魏无羡一把夺过扫帚扔到一边，“堆雪人去！”

两人刚堆了个歪歪扭扭的雪堆，聂怀桑就裹着厚厚的棉袄跑来了，手里还捧着个暖炉：“魏兄！蓝二公子！你们看我带了什么！”他打开暖炉，里面竟是几块烤红薯，香气混着白气冒出来，暖烘烘的。

“还是你懂我！”魏无羡拿起一块，烫得直搓手，掰开来咬了一大口，甜糯的热气从喉咙暖到胃里。

蓝忘机也拿了一块，指尖捏着红薯皮，小口小口地吃。雪落在他的发梢，化成小小的水珠，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魏无羡嘴边沾的红薯渣，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

“江澄呢？”魏无羡含糊地问，“这么大的雪，他不出来打雪仗？”

话音刚落，一团雪就精准地砸在他后脑勺上。魏无羡回头，见江澄站在廊下，手里还捏着团雪，嘴角勾着笑：“喊我做什么？想挨砸？”

“来啊！”魏无羡立刻捏了个雪球扔过去，却被江澄灵巧地躲开，雪球砸在柱子上，溅起一片雪沫。

四人顿时闹作一团。聂怀桑没扔两下就被砸中了脸，气得直跺脚，却又不敢还手，只能抱着暖炉躲在蓝忘机身后；江澄和魏无羡你来我往，雪球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道白弧；蓝忘机起初只是站在一旁看，见魏无羡被江澄砸得抱头鼠窜，忽然捏了个小雪球，轻轻扔向江澄的后背。

“蓝湛你帮我！”魏无羡趁机扑过去，把一团雪塞进江澄的衣领里。

江澄冻得一哆嗦，转身就追魏无羡，两人在雪地里跑着转圈，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玩累了，四人就坐在廊下吃烤红薯。聂怀桑的暖炉渐渐凉了，他却舍不得放手，捧着炉底念叨：“这雪要是下大了，山路怕是要封，咱们是不是就能不用抄书了？”

“想得美，”江澄白了他一眼，“蓝先生指不定会让咱们在屋里抄《雪赋》。”

魏无羡忽然指着远处：“你们看！”

只见蓝启仁正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手里拿着支毛笔，似乎在画雪中的梅花。雪落在他的须眉上，他却一动不动，专注得很。

“先生也有雅兴。”蓝忘机轻声道。

魏无羡忽然凑近蓝忘机耳边，小声说：“蓝湛，你看先生的背影，像不像你画的符？笔挺挺的。”

蓝忘机被他呵出的热气吹得耳根发烫，轻轻推了他一下：“胡闹。”

雪越下越大，把远处的竹林盖得严严实实，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白。暖炉里的红薯吃完了，四人却没动，就坐在廊下看雪。魏无羡的脚冻得发麻，悄悄往蓝忘机那边挪了挪，肩膀挨着肩膀，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微弱暖意。

“这雪，怕是要下一夜。”聂怀桑打了个哈欠。

“那正好，”魏无羡笑着说，“明天雪停了，咱们去后山滑雪。”

蓝忘机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轻轻点头：“好。”

雪落在他们的发上、肩上，无声无息的。远处梅树下的蓝启仁收起了笔，转身时瞥见廊下的四个少年，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转身回了屋。

雪还在下，把云深不知处的喧嚣都盖在了下面，只留下一片干净的白，和少年们藏在雪里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