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云深不知处多了层凉意,夜里的风卷着落叶扫过石阶,发出沙沙的响。魏无羡缩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忽然想起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莲花坞总要扎兔子灯,提着在河边走,据说能引着游魂找到回家的路。
“蓝湛,”他溜到蓝忘机窗边,敲了敲玻璃,“想不想看兔子灯?”
蓝忘机披着外衣打开门,月光落在他肩头,像落了层霜:“何物?”
“你就别管了,”魏无羡拽着他往厨房跑,“跟我来就知道。”
厨房的灶台边堆着些竹篾和彩纸,是魏无羡下午偷偷准备的。他拿起竹篾比画着:“扎个兔子形状,糊上纸,里面点根蜡烛,提着走的时候,耳朵还会晃呢。”
蓝忘机看着他笨拙地编竹架,指尖被篾条划了道小口子也没察觉,默默走过去接过竹篾:“我来。”
他的手指修长灵活,竹篾在掌心翻飞,不多时就编出个圆滚滚的兔子骨架,耳朵尖尖的,还特意弯了个弧度。魏无羡看得直咋舌:“蓝湛,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蓝忘机没说话,只是拿起红纸,用浆糊细细糊在骨架上。魏无羡也跟着学,却把兔子的脸糊成了歪的,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逗得自己直笑。
“聂怀桑和江澄肯定也想看。”魏无羡提议,“咱们多扎几个,晚上去河边放。”
两人忙到半夜,扎了四只兔子灯:蓝忘机扎的两只规规矩矩,白耳朵红身子;魏无羡扎的两只歪歪扭扭,一只缺了条腿,一只尾巴翘得老高。
刚提着灯走出厨房,就见聂怀桑和江澄站在廊下,显然是被动静引来的。
“这是什么?”聂怀桑凑过来,戳了戳兔子灯的耳朵,“软乎乎的,还会亮。”
“兔子灯,”魏无羡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残腿兔子,“中元节点的,据说能引游魂。”
江澄皱眉:“云深不知处不许搞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话虽如此,眼睛却盯着那只红耳朵兔子不放。
“就玩一会儿,”魏无羡把歪脸兔子塞给他,“走,去河边。”
四人提着兔子灯往山下的河边走,灯影在地上晃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星星。聂怀桑的兔子灯总往树上撞,惹得他直抱怨“这兔子不认路”;江澄提着歪脸兔子,走得板板正正,却在过桥时不小心让灯尾巴沾了水,吓得赶紧用袖子去擦。
魏无羡和蓝忘机走在后面,他的残腿兔子灯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蓝忘机就把自己的白耳朵兔子往他那边靠了靠,替他挡了些风。
“蓝湛,”魏无羡忽然道,“你说这些灯,真能引着游魂回家吗?”
蓝忘机望着河面上浮动的灯影,轻声道:“心有所念,自会找到方向。”
河边的芦苇丛里忽然窜出个黑影,吓得聂怀桑差点把灯扔了。定睛一看,竟是那只偷过枇杷的小狐狸,正蹲在草丛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们的兔子灯。
“给你也照照路。”魏无羡把残腿兔子灯往它面前凑了凑,小狐狸嗅了嗅,竟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回去的路上,聂怀桑的兔子灯终于“啪”地塌了架,他却笑得开心:“没关系,明天再扎一个,比这个更威风!”
江澄的歪脸兔子灯虽然湿了块角,却还亮着,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像是捧着什么宝贝。
魏无羡的残腿兔子灯灭了,蓝忘机就把自己的灯递给他。两人并肩走着,灯影落在地上,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叠在一起。
快到书院时,蓝启仁的声音忽然从转角传来:“半夜不睡,提着这些东西胡闹什么?”
四人吓得赶紧把灯藏在身后,却见蓝启仁手里也提着个东西——是盏用蓝布糊的兔子灯,样式简单,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先生也扎了灯?”魏无羡惊讶。
蓝启仁哼了一声,把灯往他们面前递了递:“后山的狐崽怕是找不到窝了,给它照照路。”
小狐狸像是听懂了,从魏无羡身后钻出来,蹭了蹭蓝启仁的裤腿。蓝启仁的脸色柔和了些,提着灯转身往后山走,灯影在石板路上慢慢移动,像个温柔的指引。
夜风里,魏无羡忽然笑出声:“原来蓝先生也有不‘雅正’的时候。”
蓝忘机看着他眼里的灯影,轻轻“嗯”了一声,嘴角藏着的笑意,比灯芯的火苗还要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