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日历的提醒跳出来时，于朦胧正在给福丽梳毛。
“明日：妈妈生日。”
简单的四个字，让他握着梳子的手顿了顿。福丽仰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腕，像是感应到了他瞬间柔软下来的情绪。
窗外是五月清晨的阳光，透过安全屋新换的浅色窗帘，洒下一地碎金。案子还在走程序，方励的律师团队还在上诉，舆论的风浪也未完全平息。但林静说，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铁证如山，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今天，他只想做一件事。
“陈宇，”他朝客厅喊，“帮我个忙。”
陈宇正对着电脑整理受害者援助名单，闻声抬头：“怎么了哥？”
“今天我妈生日，我想……回去陪她吃顿饭。”
陈宇愣了愣，随即笑了：“应该的！我去跟林姐说，安排车和人。”
“低调点。”于朦胧补充，“就我们几个，别兴师动众。”
几小时后，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驶离市区，开往城郊那个安静的老旧小区。开车的是林静手下一位面相和善的老刑警，副驾坐着陈宇。于朦胧抱着两只狗坐在后座，腿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怀里还护着一束淡雅的康乃馨。
母亲住的小区还是老样子，爬满藤蔓的墙壁，树下打牌的老人，空气中飘着午饭的香气。车子停在巷口，于朦胧戴上帽子和口罩，抱着花和蛋糕下车。火腿和福丽似乎知道要去哪里，欢快地跑在前面带路，熟门熟路地拐进第三单元。
敲门。
里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有母亲略带疑惑的声音：“谁呀？”
门开了。
穿着居家棉布裙的母亲出现在门口，头发梳得整齐，脸上有些许皱纹，但眼睛很亮。她先是看到狗，笑了：“哎呀，火腿福丽来啦！”然后才看到后面捧着花和蛋糕的儿子，眼睛瞬间瞪大了。
“妈，生日快乐。”于朦胧摘下口罩，露出笑容。
母亲愣了足足三秒，眼圈一下子红了，连忙侧身：“快进来快进来！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外面没事吧？没人跟着吧？”欣喜过后是习惯性的担忧。
“没事，都安排好了。”于朦胧进门，把花递过去，“林警官派人送我们来的，很安全。”
屋子很小，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台上几盆花草长得正好。客厅墙上挂着于朦胧出道早期的剧照，还有母子俩的合影。火腿和福丽已经自觉跑到阳台自己的水碗边喝水，一副回到自己地盘的放松模样。
“你坐，你坐，妈去给你倒水。”母亲手忙脚乱地把花插进花瓶，又忙着去厨房。
“妈，别忙了。”于朦胧拉住她，把蛋糕放在小餐桌上，“今天我做饭。您坐着，陪我说说话。”
母亲拗不过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看着儿子在开放式小厨房里系上围裙，洗菜切肉。阳光照在他侧脸上，那些最近因为压力和奔波而加深的疲惫，在此刻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柔光。
“案子……真的没事了？”母亲还是忍不住问，声音压得很低。
“方励跑不掉了。”于朦胧一边处理鱼，一边平静地说，“证据很扎实。他那些关系，现在也不敢明着保他了。就是程序还得走一阵子。”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喃喃道，目光落在儿子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淤青，是之前在仓库磕碰的。她没问，只是眼神黯了黯。
“妈，真没事。”于朦胧察觉到了，回头冲她笑笑，“都是皮外伤。您看我这不好好的？还能给您做糖醋鱼呢。”
“你从小就会哄我。”母亲也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行了，你做饭，妈给你打下手。咱娘俩一起弄，快。”
小小的厨房里，母子俩配合默契。母亲淘米，儿子掌勺；母亲递调料，儿子翻炒。油锅的滋啦声，抽油烟机的嗡嗡声，还有两只狗偶尔的哼唧声，交织成最平凡也最珍贵的烟火气。
饭快做好时，陈宇拎着几样熟食和水果上来了，说是林静让带的，给阿姨加菜。老刑警在楼下守着，顺便和小区门卫大爷下起了象棋。
四菜一汤摆上桌，中间是小小的生日蛋糕。于朦胧给母亲戴上寿星帽，点燃蜡烛。
“妈，许个愿。”
母亲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很认真地许愿。烛光映着她的脸，安宁而满足。
然后吹灭蜡烛。
于朦胧切蛋糕，把第一块带着草莓的递给母亲。
“谢谢儿子。”母亲接过，却没立刻吃，而是看着他，“你也吃。最近肯定没好好吃饭，都瘦了。”
“哪有，我这是肌肉。”于朦胧故意曲起手臂，逗她笑。
正吃着饭，于朦胧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是微博特别关注的提示。他那个“平安，感谢”的微博下面，评论和转发还在不断增加。
他想了想，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拍了一张餐桌的照片——只拍了菜肴和蛋糕的一角，还有母亲戴着寿星帽的模糊侧影，背景虚化，完全看不出具体环境。
配文：“陪最重要的人，吃最安心的饭。谢谢所有记得今天的朋友。”
点击发送。
几乎是瞬间，点赞和评论开始飙升。
他放下手机，继续吃饭。但没过几分钟，手机开始持续震动，私信和评论提示音不绝于耳。
“怎么了？”母亲问。
“没事，粉丝们……可能在送祝福。”于朦胧解释。
他重新拿起手机，点开评论区和私信。
不是“可能”，是“正在”。
评论区已经被整齐的祝福刷屏：
“祝于妈妈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朦胧替我们给阿姨带好呀！”
“阿姨生日快乐！要天天开心！”
“祝于妈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母子平安喜乐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没有追问案情，没有八卦窥探，只有纯粹而温暖的祝福。很多粉丝还晒出了自己写的祝福卡片、画的母子简笔画，甚至有人手巧地做了微型生日蛋糕的照片。
私信里更是一些老粉的长篇留言：
“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后援会没组织大的活动，怕给你和阿姨添麻烦。但大家都在心里默默祝福。这是姐妹们一起写的电子祝福册，密码是你的出道日。替我们送给阿姨。”
后面附着一个加密链接。
还有一条来自“雾里看花”（苏晴）的私信：“朦胧哥，替我祝阿姨生日快乐。我妈妈今天也让我代她问好，说谢谢你们。一切都在变好。”
于朦胧看着屏幕，喉头有些发哽。他把手机递给母亲：“妈，您看。”
母亲接过老花镜，仔细看着那些滚动的祝福，看着那些精心准备的“云礼物”，看着那些陌生孩子真诚的话语。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眼眶又湿润了。
“这些孩子……真好。”她声音有些哑，“你也要好好的，别辜负大家。”
“嗯。”于朦胧重重点头。
饭后，母亲收拾碗筷，坚持不让儿子再动手。于朦胧就陪着两只狗在阳台上晒太阳。陈宇在客厅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工作，偶尔抬头看看他们，脸上带着笑。
下午，母亲拿出相册，和儿子一起翻看。从于朦胧蹒跚学步，到少年时代穿着校服，再到选秀时期青涩的模样，一张张照片记录着时光。母亲指着其中一张他第一次登台表演的照片，笑着说：“你那会儿紧张得同手同脚，下来还问我‘妈，我是不是搞砸了？’”
于朦胧也笑：“是啊，您说‘砸了就砸了，回家妈给你做红烧肉’。”
“现在妈还给你做。”
“等这事儿彻底了了，我天天回家吃。”
“那敢情好。”
阳光西斜时，林静发来消息，说可以安排返回了。于朦胧起身，母亲也跟着站起来，眼里有不舍，但更多是安心。
“回去小心点。有空……就回来。”
“我会的。妈，您也照顾好自己。”
拥抱，短暂却有力。
火腿和福丽似乎也知道要告别，蹭了蹭母亲的腿，才跟着于朦胧出门。
回程的车里，于朦胧打开手机，再次登录微博。他发了一条新的动态，没有配图，只有一句话：
“替我妈妈谢谢大家。祝福都已收到，温暖妥帖珍藏。你们也要平安喜乐，我们都要好好生活。”
发送。
很快，这条微博下又充满了温暖的回应。
他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连绵成一片温暖的光海。
怀里的福丽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旁边的火腿打了个哈欠。
开车的警官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道：“今天过得挺好？”
“嗯。”于朦胧望着窗外，嘴角带着未散的笑意，“特别好。”
车驶向城市的灯火深处。
前方或许仍有未知的风浪，但此刻，他拥有最坚实的岸。
而岸上，有母亲，有两只忠诚的小生命，还有无数点亮在远方、与他遥相呼应的温暖星光。
这就够了。
足够支撑他，走完接下来的任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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