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虽走,但小院中的空气依旧凝滞。蒋明谦并未久留,留下几句意味深长的提醒和一句“若有需要,可随时到铺子里寻我”后,便告辞离去。他带来的随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显然训练有素。
送走蒋明谦,院门重新关紧,仿佛要将外界的恶意暂时隔绝。但每个人都知道,关上的门挡不住暗处的眼睛和人心里的算计。
正屋里的油灯重新点亮,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众人神色各异的脸。
马嘉祺今日之事,绝非偶然。
马嘉祺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
马嘉祺所谓的线报、赵员外家小姐遇袭失窃,乃至官差上门的时间,都太巧了。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严浩翔咬牙切齿
严浩翔肯定是卫若湄和她那个爹搞的鬼!那老槐树下的东西,就是准备栽赃用的!只是没料到蒋公子突然出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没敢当场把‘赃物’亮出来!
张真源阴郁地道
张真源未必只有他们。官差口中的‘赵员外家小姐遇袭’,若是真事,那这背后之人手眼通天,能同时操控地痞和制造案件。卫家父女,恐怕还没这个本事。
刘耀文王彪。
刘耀文吐出两个字,眼中寒光一闪
刘耀文或者,王彪背后的人。
褚清沅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宋亚轩送的那个小皂盒,冰凉的木质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
褚清沅蒋公子今日解围,是帮了我们大忙,但也让我们彻底暴露在了某些人的视线里。他们知道蒋家站在我们这边,下次出手,恐怕会更隐蔽,更狠毒。
丁程鑫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阴影里,此刻忽然开口,声音冷淡却清晰
丁程鑫官差搜查,借口是寻找失窃的‘首饰’和‘贴身衣物’。老槐树下埋的,恰好是这两样。若今日我们被搜出,人赃并获,便是有蒋明谦在场,也难脱干系。
他顿了顿
丁程鑫他们这次未能得逞,那两样东西,或许还会被用在别处。
贺峻霖急道
贺峻霖那我们偷偷去把它挖出来毁掉?
马嘉祺不可。
马嘉祺摇头
马嘉祺那地方现在定然被盯着,一动反而落人口实。况且,毁掉这两样,他们还能准备下一样。关键在于,要知道他们下一步想怎么做,以及,真正的‘苦主’会是谁。
他看向褚清沅
马嘉祺清沅,蒋明谦今日前来,真的只是‘恰逢其会’?
褚清沅蹙眉思索
褚清沅他说是来看新货……但我们试制茶油皂的事,并未对外宣扬。除非……
她想起蒋明谦那个覆盖甚广的商行和信息网
褚清沅除非他消息格外灵通,或者,他对我们的关注,比我们想象的更密切。
马嘉祺眸光微动
马嘉祺两者都有可能。但无论如何,他今日示好是实。这份人情,我们需记下,但也要心中有数。与蒋家合作可以加深,但绝不能全然依赖。
他环视众人
马嘉祺眼下,我们需做几件事。第一,家中防御继续加强,尤其夜间,要防人潜入放置栽赃之物。第二,耀文的恢复训练不能停,甚至要加快,我们需要更强的自保之力。第三,程鑫,防身和预警的药物、机关,需多备几种。第四,浩翔、真源,你们设法从镇上打听一下赵员外家小姐遇袭案的详情,越细越好。第五,峻霖,你的任务不变,但更要小心,重点留意卫若湄近期接触的人和村里是否有生人频繁出没。
众人凛然应声,各自领命。
马嘉祺都累了,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马嘉祺最后道。
众人散去,褚清沅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毫无睡意。她走到院中,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古代的夜空清澈得没有一丝光污染,银河如练,星光璀璨,却照不亮人心底的阴霾。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刘耀文。他走到她身边不远处,也抬头看天,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道
刘耀文今日,我差点没忍住。
褚清沅转头看他。月色下,少年侧脸的线条比白日里柔和些许,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醒的狼。
刘耀文若那狗官差真敢动大哥,或对你……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戾气和懊恼
刘耀文我的功夫,恢复得还是太慢了。
褚清沅已经很快了。
褚清沅温声道,带着真诚的赞许
褚清沅你现在的状态,比一个月前好了太多。四哥,欲速则不达,你的根基受损,需要时间和正确的方法来温养恢复。强行催谷,只会留下隐患。
刘耀文侧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开。
刘耀文我知道。
他闷声道
刘耀文只是……憋屈。
这种被暗算、被诬陷却暂时无法痛快反击的憋屈,褚清沅何尝不懂。她轻轻叹了口气
褚清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实力。只要我们自己不乱,他们就找不到致命的机会。
刘耀文“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陪她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褚清沅又在院中站了片刻,正准备回房,却见西厢丁程鑫的药房窗户还透着微光。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轻轻叩了叩窗棂。
褚清沅二哥,还没休息?
窗户被从里面推开,丁程鑫清俊却疏淡的脸出现在窗后,手上还拿着一本泛黄的药典。
丁程鑫有事?
他问,语气平静无波。
褚清沅今日碱液提纯,多谢二哥援手。
褚清沅诚挚道谢
褚清沅还有,之前疫病时,也多亏了二哥。
她指的是原主染病,丁程鑫试药相救的那次,虽然当时他神志不清,但毕竟是救了“她”。
丁程鑫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月光和灯火的混合光线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那里面似乎有审视,有疑惑,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松动。
丁程鑫不必。
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丁程鑫试验新皂,也是为了大家。早些休息。
说完,便合上了窗户。
褚清沅站在窗外,看着那映在窗纸上模糊的、低头看书的身影,心中那股因白日危机而产生的寒意,似乎被这夜色中零星而真实的交流,驱散了些许。
她转身回房,路过马嘉祺屋子时,见门缝下还透着光亮。她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打扰。
屋内,马嘉祺并未睡下。他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几张纸,上面是他凭着记忆勾勒的附近地形、势力分布,以及一些零散的人物关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蒋明谦”三个字上,陷入沉思。
今日蒋明谦的出现,太过及时。是巧合,还是他一直派人留意着小院的动静?若是后者,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看好褚清沅的“奇思妙想”和制皂手艺,还是另有所图?
而卫若湄背后的人,能调动王彪,能制造案件,能影响官差,能量显然不小。会是镇上的某家竞争对手?还是……更上层的力量?
一个个疑团在脑海中盘旋。马嘉祺揉了揉眉心,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知道,他们卷入的漩涡,可能比预想的更深。但无论如何,他必须护住这个刚刚有了点起色的“家”,护住那个带来了改变却也引来了更多危险的女子。
这是责任,或许,也掺杂了一些别的、连他自己都还未完全理清的情绪。
夜深了,小院彻底安静下来。但在这寂静之下,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浪,做着准备。危机从未远离,但共同面对的决心,也在悄然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