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制茶油皂的过程,比预想的更具挑战,却也意外地成为了小院凝聚力的又一次淬炼。
褚清沅根据记忆中的手工皂冷制皂基础原理,结合现有的工具条件,设计了一套相对安全的流程。碱液的制备是第一步,也是最为危险的一步。这个时代没有现成的氢氧化钠,只能用草木灰反复过滤提纯碱水,浓度和纯度都难以精确控制。
丁程鑫让我来。
丁程鑫不知何时走到了专门清理出来用作试验的偏厦门口,看着褚清沅对着那盆滤了数遍、依旧略显浑浊的草木灰水皱眉
丁程鑫提纯和测试浓度,我或许比你在行些。
褚清沅惊讶抬头,对上丁程鑫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但他眼中带着医者对材料和剂量特有的审慎。
褚清沅那太好了,正需要二哥帮忙!
她连忙让开位置,详细说了自己需要的碱液大概强度和测试方法。
丁程鑫挽起袖子,取来几个干净的陶罐和滤布,又从他药房拿来一些试纸(某种经特殊处理的树皮内瓤,遇不同酸碱会有颜色变化,是他平时试药所用)。他动作精准而耐心,一遍遍过滤、沉淀、测试,最终得到几罐相对清澈、浓度也接近褚清沅要求的碱液。
另一边,严浩翔弄来的小石磨派上了用场。茶油需要提前温热,蜂蜡要切碎隔水融化。宋亚轩主动帮忙照看小炭炉的火候,张真源则拿着褚清沅写的步骤清单,一项项核对原料配比和添加顺序,确保无误。
马嘉祺和刘耀文负责外围警戒和安全。马嘉祺统筹调度,确保试验不被干扰,也防备可能因操作不当引发的危险。刘耀文则如一道沉默的影子,守在偏厦门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褚清沅油温差不多了,碱液需要慢慢冷却到温热……
褚清沅全神贯注,用一根光滑的木棍缓缓将碱液倒入盛着茶油和融化蜂蜡的陶盆中,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沿着一个方向缓慢搅拌。这是最关键的皂化反应开始阶段,需要耐心和稳定的手法。
陶盆中的混合物逐渐变得粘稠,颜色也从浑浊转向乳白。褚清沅手臂酸麻,却不敢停下。宋亚轩见状,默默上前,接过木棍,按照她要求的节奏和方向继续搅拌。他的手很稳,带着琴师特有的韵律感。
搅拌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混合物变得如浓稠的蜂蜜般,能在表面留下痕迹。褚清沅小心地加入早已研磨好的干燥茉莉花瓣碎末和少许丁程鑫提供的薄荷粉,再次搅拌均匀。
褚清沅可以入模了。
她轻声道。
早已准备好的、由宋亚轩用处理过的平滑木板拼合而成的长方形模具,内里垫上了刷过薄油的干净粗布。褚清沅将皂液小心地倾倒进去,用刮板抹平表面。
褚清沅接下来,需要放在温暖避风的地方,等待它凝固、硬化,这个过程可能要几天甚至更久。
褚清沅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看着模具中乳白中带着点点茉莉碎屑的皂液,心中充满期待
褚清沅之后还要脱模、切块、晾晒至少一个月,才能完全皂化成熟使用。
尽管成品还未可知,但看着众人协作完成的第一批茶油皂雏形,一种淡淡的成就感萦绕在每个人心头。这不仅仅是试验新品,更像是一次小小的、成功的团队作战。
接下来的几日,那几块皂模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每天褚清沅都会去查看凝固情况,小心地用手指轻触表面硬度。贺峻霖则在继续他的“侦察”工作,好消息是,村里依旧风平浪静,没有出现什么女子失窃或受害的传言,坏消息是,卫若湄那边也似乎没了动静,老槐树下埋的东西也还在原处,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就在第一批茶油皂成功脱模、被切成整齐的小块,开始晾晒的这天下午,贺峻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贺峻霖不好了!夫人,大哥!村里……村里来了官差!往、往咱们这边来了!
众人心头俱是一凛。官差?寻常山村,若无大事,极少有官差上门。
马嘉祺迅速起身,神色沉静
马嘉祺来了几人?所为何事?
贺峻霖三、三个,带着锁链和棍子!听、听领头的跟里正说话,好像……好像是镇上出了案子,有富户小姐前几日去上香时遇袭,丢了首饰和一件贴身衣物,还有人受了伤……官差说接到线报,怀疑、怀疑赃物可能流落到咱们这一带,要、要挨家搜查!
贺峻霖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果然来了!而且来势汹汹,直接动用了官差!
褚清沅与马嘉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绝不是普通的搜查,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所谓的“线报”,恐怕就是卫若湄和她背后之人递出去的!
马嘉祺大家稳住。
马嘉祺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马嘉祺我们没有做过,便不怕搜查。但需防他们栽赃。浩翔、真源,立刻带清沅去偏厦,将试验用的茶油、蜂蜡、碱液等物,尤其是那几块新皂,妥善收好,莫要让人胡乱触碰,以免节外生枝。耀文、程鑫、亚轩,随我去前院应对。峻霖,你躲到后面去,莫要露面。
指令清晰明确,众人立刻行动。褚清沅被严浩翔和张真源护着,快速将偏厦里试验用的瓶瓶罐罐和新切的皂块收入一个带锁的木箱,抬到柴棚隐蔽处藏好。刚收拾停当,前院就传来了粗暴的拍门声和呼喝。
万能角色开门!官差办案!速速开门!
马嘉祺示意刘耀文去开门,自己则整了整衣衫,神色淡然地站在院中。丁程鑫和宋亚轩分立两侧,一个面色冷淡,一个低眉垂目。
门开处,三个穿着皂隶服色的官差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眼带凶光的班头,手里拎着铁尺。里正跟在一旁,面色尴尬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
万能角色谁是主事的?
班头斜着眼,打量着小院和院中几人。
马嘉祺在下马嘉祺,暂居此处。
马嘉祺不卑不亢地拱手
马嘉祺不知各位差爷前来,所为何事?
万能角色少废话!
班头一挥铁尺
万能角色镇上赵员外家的小姐前日在清泉寺外遇袭,丢了贵重首饰和衣物,还有人证指认看到可疑人物往你们这边山林来了!我等奉命搜查,看看有没有赃物藏匿在此!都给老子闪开!
说罢,他使了个眼色,身后两个差役就要往屋里闯。
马嘉祺差爷且慢。
马嘉祺身形未动,声音却沉了下来
马嘉祺搜查可有县衙签发的文书?又有何证据,指明赃物必在我家?
班头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山野之人居然敢质问文书,随即恼羞成怒
万能角色老子说的话就是证据!你这般阻拦,莫非是做贼心虚?再敢阻拦,连你一并锁了!
说着,竟伸手要去推搡马嘉祺。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迅捷如电,挡在了马嘉祺身前。刘耀文一只手格开了班头的手,另一只手虽未动,但周身陡然迸发出一股久违的、属于顶尖武者的冷冽气势,目光如刀,刺向那班头。
班头被这气势所慑,竟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随即更是暴怒
万能角色反了!还敢拘捕!给我……
蒋明谦差爷息怒。
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蒋明谦带着两个随从,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院门外,正含笑看着院内。他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锦缎长袍,更衬得面如冠玉,气度从容。他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场面,最后落在班头脸上。
万能角色蒋、蒋公子?
班头显然认得蒋明谦,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万能角色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蒋明谦漫步走进院子,仿佛没看到那紧张的气氛,笑道
蒋明谦路过附近,想起与马兄和褚姑娘有约,来看看他们新制的货品。不料似乎来得不巧,这是……
他故作疑惑地看了看官差和里正。
班头支吾道
万能角色是、是公务,奉命搜查……
蒋明谦哦?搜查?
蒋明谦挑了挑眉,依旧笑着,语气却淡了些
蒋明谦可是有了确凿证据?马兄与褚姑娘是我铺子的重要供货商,为人诚信本分,我是知道的。若有什么误会,不妨说出来,或许蒋某也能帮着分辨一二?
他话虽客气,但“重要供货商”、“蒋某”这几个字的分量,班头和里正都听得明白。蒋家在镇上乃至县里都颇有影响力,绝非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班头额头见汗,态度软了下来
万能角色这个……也是接到线报,例行公事……既然蒋公子作保,那……那就简单看看,走个过场?
蒋明谦微笑不语,只看着马嘉祺。
马嘉祺神色平静,侧身让开
马嘉祺既然是例行公事,我们自然配合。差爷请便。只是家中简陋,还有女眷,还请各位手脚轻些。
有了蒋明谦在场,班头再不敢放肆,草草带人在几间屋子里转了转,翻了翻明显不可能藏东西的地方,连后院和柴棚都没敢细查,便讪讪地告辞了。里正也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因蒋明谦的意外到来,暂时化解。
院中重归平静,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法轻松。官差虽然走了,但那条名为“嫌疑”的毒蛇,已经被放了出来,潜伏在暗处,随时可能再次咬人。而蒋明谦的及时解围,是雪中送炭,却也让他们欠下了一份不小的人情。
褚清沅走到蒋明谦面前,郑重一礼
褚清沅多谢蒋公子解围。
蒋明谦虚扶一下,笑容温和依旧,眼中却带着深意
蒋明谦褚姑娘客气了。不过是恰逢其会。不过……
他环顾小院,声音压低了些
蒋明谦树欲静而风不止。诸位,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风波暂歇,阴影却更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