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小院正屋里的油灯被拨亮。
听完贺峻霖带回的消息,屋里陷入短暂的沉寂。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反而衬得气氛更加凝重。
马嘉祺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马嘉祺王彪此人,贪财好利,但并非无脑之辈。能请动他亲自谋划,背后之人出的价钱定然不菲。
他抬眼看向褚清沅
马嘉祺我们近日风头最盛的,便是与蒋家的契约。看来有人不想看我们搭上这条线。
褚清沅压下心头寒意,强迫思路转向应对
褚清沅七弟听到‘山路’、‘意外’,他们很可能选在送货途中动手。下次送货是五日后,我们运第二批皂角液和成品皂去镇上蒋家铺子。
张真源路线呢?
张真源不知何时已取出简陋的村落地形草图,铺在桌上。那是他平日里随手绘制,如今派上用场。
严浩翔凑过来,指着图道
严浩翔往常我们走的是村东头这条主路,绕过黑风坳边缘,虽绕远但还算平坦。若想快些,可穿黑风坳近道,但那里林密路陡,还有段窄崖。
马嘉祺窄崖……
马嘉祺眸光一凛
马嘉祺若在那里设伏,推落石块,或假装劫道,制造坠崖意外,再合适不过。
刘耀文一直沉默地靠在门边,此刻忽然开口,声音因近期强化训练略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锐气
刘耀文他们既想伪装意外,人手便不会太多,也不会明目张胆。五人左右,最多不过七人。
丁程鑫从药圃方向走来,手上沾着些泥土,神色冷淡
丁程鑫我可配些药粉。寻常蒙汗药他们或有防备,但若换作混合了辛辣草末和痒粉的烟丸,顺风抛洒,足以扰乱视线,制造片刻混乱。
宋亚轩轻声补充
宋亚轩若走窄崖,崖壁一侧有老藤,虽不承重,但挂上响铃或空陶罐,有人触碰便会发出声响,可作预警。
褚清沅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中那股寒意渐渐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取代。这不是她一个人在苦思对策,而是一个团队在共同面对危机。
褚清沅好。
她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道
褚清沅那我们便做两手准备。第一,路线选择。既然他们可能埋伏在黑风坳近道,我们这次偏不走那里,甚至不走主路。
众人看向她。
褚清沅我们提前一天,半夜出发,走西边那条废弃的猎道。
褚清沅指着地图上一条几乎被忽略的细线
褚清沅这条路虽荒僻难行,要穿过一小片沼泽边缘,但知道的人少,也绝想不到我们会舍近求远、半夜动身。六哥,你明日去镇上,不必遮掩,大张旗鼓采购一批陶缸和香料,做足我们要扩大生产、忙于备货的假象,麻痹对方。
严浩翔眼睛一亮
严浩翔虚虚实实!妙!
褚清沅第二,人手与装备。
褚清沅此次送货,大哥需坐镇家中,防备他们调虎离山。四哥、六哥与我同去。四哥负责警戒护卫,六哥熟悉道路且机变。二哥配的药粉和烟丸务必准备充足。三哥的预警装置,我们可在出发前,于院墙外和可能靠近的路径上也布置一些。五哥留在家里,与大哥一起,若我们逾期未归或有异动,立刻去寻蒋家铺子求助,凭证便是我们手中的契约副本和大哥的印鉴。
她看向贺峻霖
褚清沅七弟,你这几日要格外小心,莫再靠近黑风坳,只在村子外围和通往镇子的路口留意有无生面孔徘徊,尤其是打听我们行踪或窥探小院的。
贺峻霖用力点头。
马嘉祺一直静静听着,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
马嘉祺计划周详。但有两处需调整。其一,我与你们同去。家中留五弟、三弟、七弟足矣,二哥的药圃需人照料,他也留下。黑风坳猎道多年未走,我幼时随父亲走过两次,比你们熟悉。其二
他目光转向褚清沅,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马嘉祺若真遇险,我与四弟、六弟断后,你务必带上货物,寻机脱身,直奔蒋家铺子。货在,契约便在,这条线便不能断。
褚清沅想反驳,但撞上马嘉祺深沉的目光,那里面的决断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让她话堵在喉咙口。她知道,这是目前最优的安排。马嘉祺的统筹能力和关键时刻的决断,是队伍的核心。
褚清沅听大哥的。
她最终道。
接下来的两日,小院表面如常,内里却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丁程鑫连夜捣鼓出几种药粉,用油纸分包仔细,并告知了用法和注意事项。宋亚轩找来不少大小不一的陶罐和铃铛,与贺峻霖一起,趁着夜色,在院墙外和几条小径的关键位置布下简易绊线警报。
刘耀文的训练强度悄然加大,褚清沅根据他恢复的情况,调整了部分项目,增加了反应速度和短途爆发力的练习。他练得浑身汗透,却一声不吭,眼中那股沉寂已久的狼性,渐渐苏醒。
张真源将契约副本、马嘉祺的私印以及一封简明情况说明的信函收好,放在隐秘处。严浩翔果然大摇大摆去了镇上,拉回一车陶缸和香料,逢人便说生意不错,要扩产,忙得脚不沾云。
出发前一晚,月色昏暗。
褚清沅检查着要带上的货品——几大罐密封好的皂角液,数十块精心切割、用油纸包好的成品皂。这些不仅是货物,更是他们未来的希望。
马嘉祺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递过来一把小巧但锋利的匕首。
马嘉祺带着防身。不要犹豫。
褚清沅接过,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心定了定。
褚清沅大哥,你说……会顺利吗?
马嘉祺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
马嘉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已做了能做的准备。
他顿了顿,看向她
马嘉祺你做得很好。比我们任何人预想的都好。
这突如其来的肯定,让褚清沅心头微颤。她抬眼,对上马嘉祺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那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马嘉祺早些休息,子时出发。
马嘉祺移开目光,转身离去,衣袂带起微凉的风。
褚清沅握紧匕首,将它贴身藏好。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小院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辆经过简单伪装的板车被轻轻推出。拉车的是严浩翔和刘耀文,马嘉祺在前方引路,褚清沅跟在车旁,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的一切。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话语。留下的人隐在门内的阴影里,目送他们融入夜色。
猎道比想象中更难行。杂草丛生,路面坑洼,板车不时陷入泥泞,需要费力推拉。林间偶尔传来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诡秘。
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刘耀文和马嘉祺一前一后,如同蛰伏的猎豹,时刻感知着周围的动静。严浩翔也收了平日嬉笑,眼神锐利地扫视两侧黑黢黢的林子。
褚清沅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心跳如鼓,手心因紧握匕首而微微汗湿。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就在前方某个转角。
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板车车轮碾过枯枝的细微声响,和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而他们,正行走在风暴边缘最寂静的通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