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值守的第三夜,月上中天。
小院沉入一片寂静,只有柴棚旁土灶里未燃尽的柴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刘耀文背靠柴棚粗糙的木墙,抱着手臂,闭目养神。他看似放松,浑身的肌肉却处于一种奇异的警觉状态,耳朵捕捉着夜风中每一丝异动。
虫鸣、远处溪水声、风吹过树叶的沙响……这些背景音构成一张细密的网,任何突兀的闯入都无所遁形。
忽然,他眼皮微动。
东南角的院墙外,传来极轻微的、不同于夜行动物的窸窣声,像是布料摩擦墙砖,还有压低的、几乎难以辨别的呼吸。
不止一人。
刘耀文缓缓睁开眼,眸中锐光一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靠着的墙壁,隐入柴棚投下的更深的阴影里。他没有立刻发出警报,而是像潜伏的猎豹,判断着来人的方位和意图。
墙头探出两个模糊的黑影,四下张望片刻,似乎确认了院内无人看守(刘耀文隐藏得很好),其中一人做了个手势,两人先后轻巧地翻入院内,落地几乎无声。他们目标明确,直扑柴棚!
借着月光,能看出是两个身形矫健的男子,面蒙黑布,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就在其中一人伸手去碰柴棚门锁的瞬间,刘耀文动了!
他没有如寻常护卫般高声喝止,而是像一道无声的闪电,从阴影中疾射而出,直取离他最近那人的后颈!动作快准狠,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即便内力未复也依然凌厉的搏杀技巧。
那人显然没料到黑暗中藏着人,更没料到攻击如此迅猛,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被一记手刀劈中颈侧,软软倒下。另一人大惊,反应也算迅速,反手抽出一把短刀,猱身扑上!
刀光在月光下划过冷弧。刘耀文侧身避过,脚步灵动,欺近身去,右手成爪扣向对方持刀的手腕,左手直击其肋下空门。他没有武器,全凭经验和一股悍勇之气。
蒙面人武功不弱,刀法狠辣,招招指向要害。刘耀文内力未复,力量速度受限,几次惊险避开刀锋,衣袖被划破一道口子。但他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抓住对方一个微小的破绽,矮身撞入对方怀中,肩头狠狠撞在其胸口,同时屈肘猛击其腹部!
蒙面人吃痛后退,手中刀略缓。刘耀文趁势夺刀,刀柄反转,重重砸在其太阳穴上。蒙面人晃了晃,倒地不起。
战斗结束得很快,从开始到两人倒地,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院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刘耀文略微急促的喘息声。
堂屋和西侧屋的灯几乎同时亮起。马嘉祺最先出来,衣衫整齐,手里提着一盏风灯,目光扫过地上两人,落在刘耀文被划破的衣袖和手臂上的一道浅浅血痕,眼神微沉。
紧接着,严浩翔、张真源、贺峻霖也冲了出来,看到地上情形,俱是一惊。褚清沅也披衣赶到,看到刘耀文手臂渗血,心下一紧
褚清沅四哥,你受伤了!
刘耀文皮外伤,无碍。
刘耀文声音平稳,将夺来的短刀丢在地上,用脚踢了踢昏迷的两人
刘耀文来偷东西的,身手不差,不像普通毛贼。
丁程鑫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屋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默默走过来,递给刘耀文
丁程鑫止血散。
刘耀文看他一眼,接过,胡乱撒在伤口上。
马嘉祺蹲下身,扯开一个蒙面人的面巾,露出一张陌生但透着股凶悍气的脸。他又检查了两人身上,除了短刀、绳索、火折子,并无特殊标识。
马嘉祺不是本村人。
他站起身,眉头微蹙
马嘉祺冲着柴棚里的东西来的。
严浩翔卫若湄?
严浩翔立刻想到。
马嘉祺未必是她亲自指使,但她脱不了干系。
马嘉祺声音冷了下来
马嘉祺能雇到这样身手的外来人,她一个里正之女,恐怕也没这能耐和胆子。
褚清沅心中凛然。马嘉祺的言下之意是,可能还有别人盯上了他们,或者,卫若湄背后有人?
马嘉祺先把人捆了,堵上嘴,关到杂物间去。
马嘉祺果断下令
马嘉祺严浩翔,你和张真源去处理。贺峻霖,看看院墙外有无同伙或痕迹。刘耀文,你伤口需要仔细处理。丁程鑫,劳烦你看看。
众人依言行动。严浩翔和张真源利落地将两个贼人拖走。贺峻霖像只灵猫般翻墙出去查探。丁程鑫示意刘耀文回屋,重新清理包扎伤口。
褚清沅站在原地,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她看着地上打斗的痕迹和那柄短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和危险。这不仅仅是宅斗或村妇嫉妒,而是可能涉及更复杂势力的、实实在在的暴力威胁。
马嘉祺走到她身边,将风灯提高些,照亮她有些发白的脸。
马嘉祺怕了?
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褚清沅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褚清沅后怕,但不是怕事。
她抬头看向他
褚清沅大哥觉得,他们只是来偷东西,还是……有别的目的?
马嘉祺目光幽深
马嘉祺若是偷东西,为何带火折子?柴棚里多是干燥之物。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可能是想纵火,彻底毁掉他们的心血和订单。
褚清沅握紧了拳。这是要断他们生路。
褚清沅订单还剩最后两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褚清沅必须完成,按时交货。然后……
她看向马嘉祺
褚清沅我们需要更强的自保能力,也需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
马嘉祺看着她眼中迅速燃起的坚韧和决断,心中某处微微一动。这个女子,确有不同寻常之处。遇险时不是尖叫崩溃,而是迅速分析形势,寻找出路。
马嘉祺天亮后,我去见里正。
马嘉祺贼人是在我们院内抓获的,人赃并获,他必须给个说法,至少明面上要管。至于暗处……
他顿了顿
马嘉祺我会让贺峻霖留意村里村外的动静。另外,从今夜起,夜间值守需加派人手,两人一组。
褚清沅好。
褚清沅点头
褚清沅我也会加快进度,尽快交货。
天亮后,小院气氛肃穆。
两个贼人被马嘉祺和严浩翔押去了里正家。里正卫老头看到昏迷的贼人和那柄短刀,听了马嘉祺滴水不漏的陈述(只说是夜间进贼,被家中护院发现制伏,疑是流窜作案),脸色变幻不定。他女儿卫若湄据说受了风寒,未曾露面。最终,卫里正承诺会将贼人送官查办,并加强村中夜间巡防,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安抚话。
马嘉祺并未多纠缠,带着人回来了。大家都心知肚明,送官不过是走个过场,背后之人未必查得出,但至少暂时震慑了卫家,也表明了自家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柴棚和成品经过检查,所幸未被破坏。最后两日的生产在一种加倍警惕和凝重的氛围中继续。刘耀文手臂包扎着,依然坚持参与重活,只是被丁程鑫勒令不得沾水。张真源和宋亚轩几乎寸步不离柴棚和灶间。贺峻霖神出鬼没,带回来的消息是,村里这两日多了些陌生面孔在打听事情,但未直接靠近他们家。
第十日清晨,所有货物终于齐备。
十斤洁净干燥、气味清冽的薄荷叶,用新制的细棉布袋分装。十斤皂角,块状大小均匀,色泽灰褐质地坚实;粉末细腻,用厚油纸包得方正整齐。褚清沅还额外准备了一小罐试制的、加入了薄荷汁液的“清香皂液”,作为样品。
蒋家的小厮准时带着马车到来。验货、过秤、清点,小厮显然受过嘱咐,检查得格外仔细,但最终满意点头,将尾款结清,又额外给了一个小赏封,说是公子对褚姑娘守信守时的嘉奖。
马车载着货物离去,留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院中七人复杂的心绪。
第一笔大单,在经历了夜袭风波后,总算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收入可观,足以让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计宽裕许多,也能添置些必要的工具,甚至考虑扩建生产。
但那份沉甸甸的危机感,并未随着马车一同远去。
褚清沅将钱袋收起,转身看向院子里或站或坐的男人们。阳光照在他们年轻而各具特色的脸上,有人平静,有人沉思,有人警惕,有人看似轻松眼底却藏着探究。
褚清沅这次,多谢大家。
她郑重道,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褚清沅没有各位同心协力,订单完不成,昨夜恐怕也……
马嘉祺不必言谢。
马嘉祺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
马嘉祺既在同一条船上,自然需共度风浪。这笔收益,按先前约定分配便是。
严浩翔笑道
严浩翔夫人接下来有何打算?是歇息几日,还是乘胜追击?
褚清沅望向院外远山,目光坚定
褚清沅自然是继续。不过,在继续之前,我们得先把船造得更结实些。
她顿了顿
褚清沅至少,得弄清楚,昨晚来的,究竟是野狗,还是……嗅着味道来的豺狼。
众人沉默,气氛再次凝滞,却不再是绝望的压抑,而是一种临战前的、紧绷的默契。
危机催生了最初步的团结。而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