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棚收拾好的第三天，严浩翔带着从邻村换回来的半袋黄豆，品相比褚清沅之前用的那些杂豆好上许多。他将豆子倒进干净的陶盆里，颗粒饱满，颜色匀称。
严浩翔粟米换的，按市价还多饶了两把。
严浩翔语气里带着点商人的得意
严浩翔我跟那家说了，以后有好豆子可以留着，咱们长期要。
褚清沅检查着豆子，点点头
褚清沅品相不错，出芽率应该能更高。
她顿了顿
褚清沅皂角那边进展如何？
严浩翔捣碎了一批，晾着呢。蒸煮的锅具我也跟村里铁匠铺打了招呼，能借用他们闲置的小铁锅，付些柴火钱就行。
严浩翔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严浩翔夫人，蒋公子那边，薄荷备得如何？我昨日去集上，听到些风声。
褚清沅抬眼看他
褚清沅什么风声？
严浩翔蒋家似乎在采买一批夏日消暑清热的药材和食材，量不小。不只为自己家用，像是有生意上的往来。
严浩翔眼神精明
严浩翔若是咱们的薄荷品质稳定，说不定能谈成一笔长期的小生意。还有皂角，若是做得好，蒋家名下也有杂货铺子。
这是个机会，也是压力。褚清沅心知肚明。
褚清沅薄荷再过两三日就能备好第一批，大约两斤干叶。皂角第一批成品出来，至少还得七八天。
她想了想
褚清沅下次蒋家小厮来，可以先带些薄荷样品和少许捣碎的皂角末给他看看，探探口风。
严浩翔夫人想得周全。
严浩翔笑道
严浩翔那这几日我便专心把皂角的事弄妥。豆芽这边……
褚清沅豆芽我来照看。
褚清沅道
褚清沅柴棚如今条件好些了，温度和湿度更容易控制。我想试着调整淋水的次数和遮光的方式，看能不能让豆芽长得更粗壮、整齐些。
两人正说着，院子那头传来敲打声。张真源和宋亚轩在给柴棚做简易的门板，刘耀文不知何时也加入了，正用一把柴刀削着木楔。他动作利落，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显然力量正在逐渐恢复。
马嘉祺依旧坐在屋檐下，手里的书卷却许久未曾翻页。他的目光越过院中忙碌的几人，落在褚清沅和严浩翔低声交谈的身影上，眸色深沉。
丁程鑫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走到褚清沅面前
丁程鑫柴棚刚收拾出来，湿气重，容易生虫霉变。这里有些艾草和菖蒲碎末，混合了少许硫磺，用布包了挂在棚内角落，可以防虫防潮。
他将布包递过去，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褚清沅接过，布包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混合着一丝刺鼻的硫磺气息。
褚清沅多谢二哥。
她认真道谢。
丁程鑫“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又回了屋。他依旧疏离，但这细微的举动，已然是一种态度的松动——至少，他不希望这个刚刚起步、或许能改善众人处境的小小“产业”，因为虫蛀霉变而夭折。
贺峻霖笑嘻嘻地凑过来，看了看豆子，又看看布包
贺峻霖二哥的药包肯定管用。夫人，这豆芽要是发好了，咱们晚上能加菜不？
褚清沅自然。
褚清沅第一批长成的，咱们自己先尝尝。
少年眼睛亮了亮，舔了舔嘴唇，又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
贺峻霖夫人，早上去溪边打水，看见卫家那个若湄姑娘，在跟村口李婶子嘀嘀咕咕，眼睛老往咱们这边瞟。您留点神。
卫若湄……褚清沅想起那个眼神不善的里正之女。上次闹事未成，看来并未死心。
褚清沅知道了，多谢提醒。
褚清沅点头。她现在没精力应付这些琐碎争端，但必要的警惕不可少。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里各司其职，有种奇异的和谐。
褚清沅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柴棚里。她按照现代模糊记得的豆芽培育知识，尝试调整：将豆子预先用温水浸泡的时间延长半个时辰；淋水改用细孔喷壶，让水分更均匀；用多层湿润的粗麻布覆盖陶罐，既透气又保湿；甚至尝试在不同角落放置温度略有差异的瓦罐，观察生长情况。
效果是显著的。新一批豆芽出芽整齐，茎秆明显比之前的粗壮，颜色也更白嫩。虽然远达不到现代工业化生产的标准，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难得的“精品”了。
她将成功的经验记在捡来的粗糙草纸上，用的是烧过的木炭条。严浩翔见了，颇感兴趣
严浩翔夫人这是在记录‘法门’？
褚清沅算是吧。
褚清沅记录下来，以后就算我不在，旁人照着做，也能成。
她这话说得自然，却让旁边正在给皂角模具压实的张真源动作微微一顿。
严浩翔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
严浩翔夫人想得长远。
皂角的制作也进展顺利。第一批捣碎的皂角末经过蒸煮、过滤、加入少许蒋明谦送的菜油和草木灰水（严浩翔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在简陋的木板模具中压实、晾干。虽然形状不规则，颜色也灰扑扑的，但切成小块后试用，去污能力比滑叶草强了数倍，甚至比市面上常见的、掺杂了大量填充物的廉价澡豆还要好用。
褚清沅拿了一小块试用洗衣物，油污轻易褪去，洗后双手也没有过度干燥的感觉。她心中稍定，这产品的竞争力，有了。
第五日傍晚，蒋家小厮再次上门。这次他带走了两斤精心处理的干薄荷叶，以及几块切好的皂角样品和一小包皂角粉末。褚清沅特意用干净的油纸分别包好，看起来齐整许多。
小厮对皂角很感兴趣，详细问了用法和存量。
万能角色公子定然喜欢这些实在东西。
万能角色夫人若还有，可多备些。公子说了，只要东西好，价钱不是问题。
送走小厮，褚清沅握着又一个小荷包——这次的货款，加上预定的定金，比上次更多了些。她回到屋里，将银钱仔细收好。这些，将是下一步扩大生产的本钱。
院子里，天色渐暗。宋亚轩在轻轻试琴，琴音断续，不成曲调，却有种安抚人心的宁静。刘耀文在井边擦洗，水花声哗哗作响。张真源坐在门槛上，就着最后的天光，看褚清沅给他的、记录豆芽培育法的草纸，侧脸在暮色中显得不再那么阴郁。
马嘉祺终于合上了书，起身走到灶间。今晚轮到贺峻霖做饭，少年正手忙脚乱。马嘉祺没说话，挽起袖子，接过锅铲，动作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野菜和少许腊肉丁。香气飘出来，带着久违的、属于“家”的烟火气。
丁程鑫站在自己屋门口，看着灶间透出的暖黄火光，和火光里马嘉祺沉静的侧影，又看了看东角已经显得不那么破败的柴棚，最后目光落在主屋窗上映出的、正低头计算着什么的女子剪影上。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
这个夜晚，饭桌上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贺峻霖叽叽喳喳说着村里听来的闲话，严浩翔偶尔插科打诨，张真源会简短回应一两句关于豆芽记录的问题。刘耀文埋头吃饭，速度却比往常慢了些。宋亚轩安静地吃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真实的微笑。
褚清沅默默吃着饭，感受着这微妙的变化。联盟依旧脆弱，建立在利益和生存需求之上，仇恨的阴影并未散去。但至少，坚冰已裂开第一道缝隙，有了融化的可能。
她知道，卫若湄的窥伺、蒋明谦背后可能代表的更复杂势力、乃至原主留下的未知祸患，都如同暗处的礁石，随时可能让这艘刚刚启航的小船倾覆。
但此刻，听着碗筷轻微的碰撞声，看着烛光下几张年轻而各具特色的脸庞上，那短暂放松的神情，褚清沅心中那份自穿越以来便紧绷的孤独与惶然，似乎被这细微的暖意，轻轻熨帖了一角。
路还很长，但至少，她不是独行。
夜深，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隐约的虫鸣，开始规划下一步：扩大豆芽生产，需要更多陶罐和更精细的管理；皂角要形成稳定产量，需要建立更有效率的加工程序；或许，可以试着用皂角液加入薄荷或艾草汁，做出带有清香气味的“升级版”……
想着想着，她沉沉睡去。梦里，不再是冰冷的毒粥和充满恨意的眼神，而是一片蓬勃生长的绿芽，在晨光中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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