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湄闹事的第二天,褚清沅的院子门口出现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访客。
不是蒋明谦本人,而是一个看起来颇为伶俐的小厮,手里提着一个竹篮,上面盖着干净的粗布。小厮对褚清沅很是客气,先施了一礼,才道
万能角色褚姑娘,我家公子命小的送来些东西,说是酬谢姑娘前日的薄荷,也看看姑娘是否还有其他合用之物。
褚清沅掀开粗布一看,竹篮里放着几样东西:一小布袋颗粒相对均匀的粟米,一小罐颜色清亮许多的菜油,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品质明显好过之前的粗盐,还有一小包晒干的红枣,甚至还有两块干净的细棉布。
这份“酬谢”,价值远超她之前那点薄荷和滑叶草。蒋明谦的手笔不小,姿态也摆得很足。
褚清沅蒋公子太客气了。
褚清沅不动声色
褚清沅不知公子还有何需要?
小厮笑道
万能角色公子说,姑娘的薄荷茶,老夫人用了甚好,夏日清热解乏。若是姑娘方便,能否再备一些?不拘多少。另外,公子对姑娘那日提及的其他‘新奇合用之物’,也很感兴趣。若姑娘有了,可随时告知,价格好商量。
说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递给褚清沅
万能角色这是定金。
荷包很轻,但里面是几钱碎银子,还有一小串铜钱。这对于褚清沅目前的境况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褚清沅接过荷包,心中快速盘算。蒋明谦显然不差钱,他要的也不仅仅是薄荷,而是持续、稳定的新奇货品供应,以及她这个人可能带来的“惊喜”。这是一个优质的、稳定的客源,但同时也意味着更高的要求和潜在的风险。
褚清沅替我多谢蒋公子。
褚清沅道
褚清沅薄荷我会尽快备好。其他物件,若有合适的,再请小哥转告。
小厮应下,又客气两句,便告辞离去。
褚清沅提着沉甸甸的竹篮回到院子,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篮子上。严浩翔倚在门边,眼神亮了一瞬;马嘉祺翻书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丁程鑫的目光则在那罐油和布袋上多停留了片刻。
她没有解释,径直回了屋。将东西放好,她掂量着那袋碎银和铜钱。这是她穿越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虽然微小,却意义非凡。它不仅意味着购买力的提升,更代表着她的能力得到了外界的认可和“定价”。
但随之而来的,是压力。蒋明谦的订单(虽然目前只是薄荷)需要保质保量完成。她现有的薄荷存货不多,需要再去后山采集、晾晒、处理。同时,她也需要思考,除了薄荷,还能提供什么“新奇合用之物”,来维持这条脆弱的商业纽带。
她想到皂角。严浩翔提到后山南坡有皂角树,算算时间,应该快成熟了。皂角是天然清洁剂,比滑叶草效果好得多,经过简单加工(捣碎、蒸煮、定型),可以制成原始的皂荚团或皂液,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受欢迎的商品。但这需要投入时间和劳力,也需要一定的本钱(比如蒸煮用的柴火、容器)。
还有豆芽。目前产量有限,品质不稳定。如果想作为商品出售,需要扩大规模,改进技术。这需要更多的豆子、合适的容器,以及更可控的环境。
她还需要一个更稳定的“工作间”和储藏空间。目前这破屋,条件太差了。
褚清沅决定先找严浩翔商量。他是目前最明确的合作伙伴,也有一定的行动力和资源。
傍晚,她敲响了西侧小屋的门。开门的是贺峻霖,少年脸上带着惯常的活泼笑容,眼神却在她脸上飞快地扫过
贺峻霖六哥在,夫人请进。
屋内比她的房间更拥挤,但也更“有人气”。靠墙搭着通铺,地上堆着些杂物,严浩翔正坐在一张矮桌旁,面前摊着些零碎的物品和一张粗糙的草纸,似乎在计算什么。张真源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并没有看。宋亚轩则坐在通铺上,轻轻擦拭着他的琴。
见褚清沅进来,严浩翔抬起头,笑道
严浩翔夫人可是为了蒋公子那篮东西而来?
褚清沅点点头,也不绕弯子
褚清沅蒋公子定了些薄荷,还想看看其他新奇东西。我想做些皂角,也需要扩大豆芽的产出,但缺些东西和帮手。
严浩翔放下手中的东西,示意褚清沅坐下(屋里只有一张矮凳,她自己找了块平整的石头)。
严浩翔皂角是个好东西,比澡豆便宜,清洁力也足,村里和附近集镇肯定有销路。豆芽若能稳定供应,卖给蒋公子这样的富户,或者镇上饭馆,价钱也比野菜强。
他分析道
严浩翔夫人需要什么?
褚清沅做皂角需要成熟的皂荚,需要捣碎或蒸煮的器具,可能需要定型晾晒的模具。发豆芽需要更多品相好些的豆子,需要更多大小合适的瓦罐或木桶,还需要一个相对阴凉、干净、能避光的地方,最好温度稳定些。
褚清沅一条条列出。
严浩翔听着,手指在草纸上轻轻敲击
严浩翔皂荚我去采,南坡那两棵树我知道。捣臼可以借用村里的,或者我找个合适的石头。蒸煮的锅……家里那口大锅勉强能用。模具可以先用木板拼凑。豆子我去找,蒋公子送来的粟米可以拿去换些。瓦罐木桶……村里有会烧陶和做木工的,可以订做几个小的,但需要钱和时间。
他看向褚清沅
严浩翔夫人手里的银钱,可愿意投一些进来?算作本金,日后赚了,按本分利。
这是要将合作正规化,风险共担,利益共享。褚清沅没有犹豫
褚清沅可以。需要多少?
严浩翔报了个数,大约用去她所得银钱的一半。褚清沅点头同意。
严浩翔至于地方……
严浩翔环顾这拥挤的屋子,皱了皱眉
严浩翔家里确实挤。不过院子东角那个废弃的柴棚,稍微收拾一下,加固屋顶,堵住漏风,或许可以勉强用。就是潮湿了些。
褚清沅柴棚?
褚清沅想起那个几乎要倒塌的棚子
褚清沅收拾一下,地面垫高,做好防潮,应该可以暂时存放东西和发豆芽。做皂角还是需要在灶间。
张真源收拾柴棚需要人力。
角落里的张真源忽然开口,声音阴郁低沉。他一直沉默着,此刻突然说话,让褚清沅有些意外。
严浩翔五哥说得对。
严浩翔接口
严浩翔收拾棚子,搬运东西,都需要力气。夫人觉得呢?
他看向褚清沅,意思很明显——合作的初期投入,不仅仅是钱,也需要其他人的“劳力”。而这,或许能成为打破僵局、将更多人卷入(或绑定)到这个合作项目中的契机。
褚清沅明白了他的暗示。她想了想,道
褚清沅若能收拾出来,豆芽产出稳定了,除了售卖,家里日常吃用也能宽裕些。皂角若做成,洗衣洁物也方便许多。
她没有直接请求,只是陈述合作可能带来的共同好处。
严浩翔笑了,看向张真源和宋亚轩
严浩翔五哥,三哥,你们意下如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筋骨?
张真源没说话,只是将书卷合起,放在一边,站起身来,算是默许。宋亚轩抱着琴,眨了眨清澈的眼睛,点点头
宋亚轩好呀,反正我也没事做。
严浩翔大哥和四哥那边,我去说。
严浩翔道
严浩翔二哥……他大概只对草药感兴趣,不过若是夫人需要些防虫防潮的草药,或许可以找他问问。
初步的合作框架,就在这间拥挤的小屋里,以近乎简陋的方式达成了。褚清沅出钱和点子,严浩翔出渠道和部分劳力,张真源和宋亚轩(可能还有其他人)出劳力。目标明确:完成蒋明谦的订单,并尝试生产皂角和扩大豆芽规模,获取更多利润。
离开西屋时,褚清沅感到一种奇特的踏实感。虽然前路依然充满未知和风险,虽然与这些“夫君”的关系依旧微妙复杂,但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挣扎求生。一种基于共同利益的、脆弱的联盟正在形成。
第二天,破败的小院里难得地有些“热闹”起来。
严浩翔一大早就去了后山南坡,回来时背回半筐青黄相间的皂角荚果。张真源和宋亚轩开始清理东角的柴棚,将里面堆积的破烂杂物搬出,修补漏风的墙壁和屋顶。刘耀文起初只是冷眼旁观,但看到张真源吃力地搬动一根粗木头时,他沉默地走过去,单手接了过来,轻松地搬到一边。他没有看任何人,但动作本身已经表明了态度。
马嘉祺依旧坐在屋檐下看书,仿佛对院子里的动静置若罔闻。但褚清沅注意到,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忙碌的几人,最后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深邃难明。
丁程鑫似乎对清理出的腐烂木料和潮湿泥土更感兴趣,他蹲在一边,仔细拨弄着,偶尔捡起一些可疑的菌类或虫卵,若有所思。
贺峻霖则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会儿给张真源递工具,一会儿帮宋亚轩扶木板,眼神却机警地扫视着院外,似乎在放风。
褚清沅也没闲着。她将蒋明谦送来的粟米分出一部分,准备用来交换豆子。又处理新采集的薄荷,仔细晾晒。同时开始处理第一批皂角,将成熟的荚果剥开,取出里面的皂角籽(据说也可药用,她暂且留着),将皂角皮捣碎备用。
院子里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压抑,而是有了一种为明确目标而忙碌的、略显生疏却充满生机的气息。
傍晚,柴棚初步清理出来,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干净、结实了许多,地面也垫高了一层干燥的泥土和碎石子。严浩翔订做的几个小陶罐也送来了两个,虽然粗糙,但大小合适。
褚清沅将泡好的新一批豆子分装到陶罐里,放入收拾好的柴棚角落,用木板和旧布遮盖避光。
她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一碗毒粥,到一碟清炒豆芽,再到如今这个小小的、简陋的“生产角落”……她正在用最笨拙却最坚韧的方式,一点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凿开一道缝隙,种下属于自己的希望。
她知道,仇恨不会轻易消失,信任的建立更是漫长。但至少,此刻,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因为共同的“利益”和“生存”,几条原本平行甚至敌对的生命线,第一次产生了看似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交集。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