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新苗旁的旧钟

石榴新苗日渐舒展，两片嫩叶长成了巴掌大的羽状复叶，茎秆也挺拔了些，在窗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陈默给它换了个稍大的陶盆，盆底垫了片旧钟的铜质齿轮——是从沈玉生那台老座钟上拆下来的，齿牙间还留着经年累月的磨合痕迹。

“师傅，把齿轮垫在底下，它会不会长出带齿的叶子呀？”小李蹲在窗台边，手指轻点齿轮边缘，“这齿轮转了几十年，现在给新苗当‘枕头’，倒挺般配。”

陈默正调试一台修复的民国挂钟，钟锤摆动的“哐当”声里，混着新苗叶片摩擦的“沙沙”声，像场跨越时空的合奏。他想起沈玉生曾在日记里记：“晚娘说，钟摆的声音是时光在走路，树叶响是风在跟着走，它们总往同一个方向去。”

念念抱着本画册来，翻开是她画的“钟与树”：老座钟的钟摆垂到地面，缠住石榴树的根，树顶的枝叶间，挂着小小的银铃和糖纸。“太爷爷说，它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小姑娘指着画里的银铃，“就像晚娘头发上的那个，会跟着钟声晃。”

挂钟调试完毕，敲响了整点的钟声，震得窗台上的新苗轻轻一颤，叶片上的露珠滚落，正好落在铜齿轮的齿牙间，折射出细碎的光。陈默望着那抹光，忽然明白，旧物从不是被丢弃的过去，而是托举新生命的基石——就像这齿轮，曾丈量时光的长度，如今化作泥土的养分，陪着新苗，继续往岁月深处扎根。

暮色降临时，他给挂钟上弦，听见齿轮咬合的轻响里，仿佛掺进了新苗生长的微声。窗外的老槐树影晃了晃，像在说：有些陪伴，从不需要言语，只要你在时光里站着，我就朝着你生长。